白鸽脸上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推了推眼镜。
“明智的选择。”
她站起身。“跟我来。”
穿过一条白得发光的走廊，两人走进一间更为冷清的治疗室。
房间中央，摆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躺椅，上方悬着一个布满精密线路与探头的金属半球。
这里不像治疗室，更像科幻电影里的实验室。
“躺上去。”白鸽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江如烟没有犹豫，依言躺下。
那个金属半球缓缓下降，最终悬停在她的头顶。
无数细小的探头从半球内伸出，轻轻贴合在她的头皮各处。
“这是什么？”江如烟问。
“一种脑电波干涉仪器。”白鸽一边在旁边的控制台上操作，一边解释道。
“你体内的药物，本质上是作用于你的神经系统，通过改变特定激素的分泌，从而在生理层面建立一种‘依赖性’。”
“这台仪器，会暂时屏蔽药物对你大脑边缘系统的影响。”
白鸽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换句话说，我会让你短暂地‘清醒’过来。”
江如烟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清醒。
她可太需要清醒了。
“风险呢？”她冷静地问。
“风险就是，你会体验到强烈的戒断反应。”白鸽的语气依旧平淡，“精神上的。你会清晰地感受到，你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的‘排异反应’。对某些人来说，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她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也能让你更清楚地认识到，你现在的处境。”
江如烟闭上了眼睛。
“开始吧。”
仪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凉感，从头顶的每一个探头处，缓缓渗入大脑皮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她混乱的、被欲望和药物搅成一锅粥的脑子里，进行着精准的梳理。
那些黏腻的、病态的、让他感到陌生的念头，正在被一点点剥离。
萦绕在心头，那股对陆沉无时无刻的渴望与依恋，像潮水一般，缓缓退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嗡鸣声停止。
白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了。”
江如烟睁开眼睛。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天花板的灯光依旧刺眼，空气里依旧是消毒水的味道。
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一种自己的意志，能够百分之百贯通到指尖的感觉。
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但那股驱动着身体去渴求、去沉沦的病态欲望，消失了。
荡然无存。
脑海里，只剩下属于江海的，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酷的思维。
他回来了。
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终于挣脱了出来。
自由！
这是自由的感觉！
可紧接着，昨晚的记忆，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浴室里滚烫的水流，镜子上模糊的雾气，还有那具不受控制、主动迎合的身体……
以及从那具身体的喉咙里，发出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甜腻的喘息。
“呕……”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
江如烟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个在陆沉身下沉沦的、食髓知味的“江如烟”，那个被药物和本能支配的雌性躯壳……
那也是他。
这个比任何酷刑都让他感到屈辱。
白鸽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她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像是在欣赏一件杰作。
“看来，你已经‘清醒’了。”
她递过来一杯温水。
“欢迎回来，江海先生。”
……
回到沉园，江如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需要时间，来适应这种“清醒”。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精致，身段妖娆。
江如烟看着这张脸，眼神里是纯粹的审视与陌生。
一切都尽在掌握。
这种感觉太好了。
好到让她几乎忘记了，这只是暂时的。
夜幕降临。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陆沉回来了。
江如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马上调整面部表情。
演戏。
从现在开始，她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扮演好那个爱慕着陆沉的、温顺的江如烟。
她走下楼。
陆沉正好走进客厅，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佣人，一边松开了领带。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江如烟。
陆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然的笑意，驱散了眉宇间的疲惫。
“今天怎么这么乖，知道等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过来，习惯性地张开手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在过去，江如烟会带着羞涩与欣喜，主动迎上去。
但是今天。
在陆沉的手臂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
江如烟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几乎微不可查。
但陆沉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那双深沉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沉寂下去，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墨色。
江如烟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
可这一次江如烟的理智，让她站住，让她笑，让她迎上去。
但她的身体，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步步地，向后退。
一步。
两步。
直到后背，重重地抵在了背后冰冷的墙壁上。
退无可退。
陆沉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抬起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今天的治疗，看来效果不错。”
他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江如烟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
“让你连戏都懒得演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程度。
该死！
暗骂自己一声后，江如烟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必须补救回来！
一瞬间，江如烟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要落不落。
“我……我没有……”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委屈和惊慌。
“我只是……身体不舒服……有点头晕……”
她主动从陆沉的臂弯下钻出来，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柔软的身体，贴上他坚硬的胸膛。
“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