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客厅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安静。
张恒依然站在书房的门缝后,冰冷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
但江如烟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想明白了。
陆沉纵容她,张恒默许她,就是要看她在蛛网中如何挣扎。
看她用尽所有办法,然后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最后彻底绝望,跪在他脚下,承认自己是一只离不开他。
而她刚才那个联系白鸽的举动,恰恰落入了他的预判。
不,她不能这么做。
她不能按照陆沉的剧本走。
江如烟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那些被她丢在角落里的,关于原著的记忆碎片,被一一翻找出来。
她开始疯狂回忆,搜索着关于林凡的一切。
那个男人如今是藏在暗处的幽灵,拥有顶尖的技术,满心都是复仇的烈焰。
这样的人,怎么找?又怎么对付?
她必须找到一个陆沉都可能忽略的,最原始的弱点。
一个个人物和情节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又被迅速否定。
不对,都不对。
突然,一个画面定格在她的脑海里。
那一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妻,正围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往他碗里拼命夹着菜。
他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最朴素的关爱和担忧。
林凡的养父母。
在原著的前期,这是林凡哪怕与世界为敌,也要守护的唯一净土。
他所有的坚韧和不屈,都源于身后这个温暖但贫穷的家。
江如烟的眼睛,骤然亮起。
就是这个!
陆沉的布局再周密,他俯瞰的是棋盘上的王与后,是那些有价值的棋子。
他怎么可能把目光,投向棋盘之外的两只蝼蚁?
那是他的盲点。
却是她的破局点!
林凡可以把自己变成幽灵,但他不可能切断与这对养父母的情感连接。
这是他作为“人”,最后的情感锚点。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她必须亲自去。
这件事,绝不能再假手于人。
她要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沉园这个华美囚笼的机会。
当晚,晚餐时间。
陆沉坐在主位上,优雅地切着牛排。
江如烟一直低着头,沉默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身体紧绷,像一只惊弓之鸟。
“啪嗒——”
她手中的刀叉滑落,掉在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啊!”
江如烟像是被这声音吓到,猛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后缩去,失手打翻了桌边的汤碗。
滚烫的汤汁泼洒在地毯上,蒸腾起一片白雾。
餐厅里的佣人全都吓得停住了动作。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江如烟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崩溃和歇斯底里。
“到处都是眼睛!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他要来杀我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她将一个被恐惧逼到精神崩溃的弱女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沉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反而透着一丝饶有兴味的欣赏。
江如烟从指缝里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心里一阵发冷,但表演得更加卖力。
“我想出去……我想去城外的净安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
“我想去上香……求菩萨保佑……我快被逼疯了……”
净安寺是本市远郊一座以安神闻名的寺庙,香火鼎盛。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陆沉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用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好。”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体贴。
“你想去,我们就去。”
江如烟愣住了,抬头看向他。
“明天我就安排,”陆沉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不过,为了你的安全,必须让张恒贴身跟着你。”
江如烟的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果然。
她早就料到了。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依赖和感激。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将脸埋进陆沉的怀里,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谢你……陆沉……”
男人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冰冷,却带着让她作呕的安心感。
她知道,她逃离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早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她就已经通过李默,悄无声息地黑入了城市的交通管理系统,并且用一笔钱,收买了一名急需用钱的网约车司机。
第二天。
前往净安寺的车队,排场极大。
三辆黑色的防弹轿车组成一个品字形,将江如烟乘坐的中间那辆车,牢牢护卫在中心。
车内,江如烟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安静地看着窗外。
张恒就坐在她旁边,面无表情,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车辆行驶到市中心一处最繁忙的十字路口时。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
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开始疯狂闪烁,交通信号完全陷入了混乱。
十几辆车瞬间追尾,碰撞声、喇叭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整个路口彻底陷入瘫痪。
他们的车队,被死死地困在了车流之中。
“你们留在车上,我下去处理!”
张恒眉头紧锁,立刻下达了命令。
她推开车门,带着几名保镖走向了混乱的中心。
就是现在!
江如烟和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汇。
“咔哒。”
后排的车门锁,被无声地打开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混乱吸引,江如烟迅速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假发和口罩戴上。
她拉开车门,像一只灵巧的猫,闪身挤下车。
旁边的小巷里,一辆其貌不扬的白色网约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开车!”
车辆汇入旁边的车道,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混乱之地。
江如烟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几辆扎眼的黑色豪车,以及在人群中指挥的张恒,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那不是因为紧张或后怕。
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挣脱枷锁的狂喜!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从陆沉那密不透风的掌控中,“成功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