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为“怀古斋”的古董店……
又是一个老人。
约莫在七十岁之间，面窝和蔼，颧骨略高，脸颊微微内陷，皮肤红润的精瘦老人。
稀疏的白发做过一些发型的打理，白眉下是一双蕴含含蓄笑意的黑褐色眼眸，右眼还佩戴着一枚用银丝线作为边框，镶嵌着晶体镜片的单眼镜片，在暖色的光调下映射着模糊的光辉。
他的身高不高，身着裁剪得体形似中山装的玄色装束。
那温暖的光源来自一盏陈古气息的吊灯，与多盏坐落于各处的灯罩台灯。
一排排高至天花板的深色木质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夏芮看不懂，但感觉很值钱的物件。
这老人就站在一张巨大的木质柜台后，此刻正在擦拭着一套小巧的茶具。
落脚的地方并不多，甚至可以说让夏芮感到拥挤，但透过老人身后一排排交错的货架，她仿佛看不到尽头一样。
他有条不紊的放下茶具，朝着谢云川投去了善意的视线。
“周先生，冒昧打扰了。”谢云川礼貌的点头示意。
被称为周先生的老人点了点头，视线在夏芮身上停留了片刻。
“红月结社……”
“看来你找到他们了，谢医生。”
谢云川捏了捏眉心，没有接周先生的话题。
“这孩子就是线索，想请您来看一看。”
谢云川示意夏芮靠前。
“她身上的印记。”
老人那精明和蔼的眼神露出些许感兴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灰发少女。
“无意冒犯，孩子，只能说这些水蛭的眼光不错。”
“来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没有谢云川那股阴冷的沙哑，反而温和的就像过去常和夏芮攀谈的乐观老病友一样。
夏芮扯开衣领的一角，向这个老人展示了锁骨附近的猩红荆棘图案。
周先生短暂的注视了片刻，眉头时皱时松，情况似乎有些复杂，他用一台老款的摄像机对这枚印记进行“活性记录”。
“有血样吗？”
谢云川听到这句话，立刻从手提箱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备份血样。
周先生紧闭上了后台的门，只留下谢云川与夏芮两人在缓和的音乐中等待。
“红月结社？难道不是猩红密教吗？”
趁着这个闲暇时间，夏芮立刻开始询问。
“这是很古早的称谓了。”
“猩红密教只是我们这边的命名，这些水蛭可不会这么念。”
“谢医生。”
夏芮神秘兮兮的夹着嗓子低声询问道：“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看。”
谢云川没有接过话茬，只是示意夏芮保持安静，随后就去闭目养神了。
……
约莫十分钟左右。
周先生带着几张似乎是从书本中撕扯下来的纸张走了出来，他的面色少了几分和蔼，多了几分凝重。
“要了解红月结社，你先得知道这些皈依道途的教众们的信仰源头。”
老先生摊开了手中的纸张，第一张上印刻着一张让夏芮面色剧变的图案。一轮仿佛正在蠕动的圆月，象征着“堕落”“污秽”。
周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那书页中逐渐显现的扭曲文字。
这生涩的文字仿佛经过某种处理，夏芮能看清它，但却在心声里念不出这个词汇。
[绯红之月]
一位神祇的名讳。
“你身上的印记，孩子，用常规角度来讲，不能算是一个诅咒。”
“相反，它更偏向一种祝福。”
谢云川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什么意思？周先生。”
夏芮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周先生缓慢的说道：“你被一位神祇祝福了。”
“那我tm不就成了邪教徒了吗？！”
讨厌虫子！讨厌虫子！讨厌虫子！讨厌虫子！
夏芮回想起那群肮脏丑陋的水蛭与那一轮邪性的红月，纯粹的恐惧与抗拒让她几乎喊了出来。
“那都算好的了孩子。”
周先生抛出了更沉重的话。
“它正在将你转化为一个能在现实世界容纳力量的容器，如果不加以制止。”
“你的灵性就会被侵染，最后，你就会成为祂推开现实的一个门扉。”
“这印记……”
“只在结社中[牧羊人]身上出现过，但从十四年前的红月事件过后，红月结社就隐没了。”
夏芮只觉得咽喉沉重的厉害，在周先生面前，她的惶恐一览无余。
但随着一抹[余光]隐晦的从瞳孔闪过，夏芮快速的平复了心情，那双漆黑的眼眸竟然露出了一丝决然。
少女的声音虽然带些许颤音，但依旧咬字清晰的念出了心中的话语。
“周先生，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老人明明拿出来好几张纸，这或许说明一切还有缓和的地步。
周先生终于满意的笑了笑。
话锋一转。
“就如我所说，这是一个祝福。”
这种祝福夏芮表示她还是不要了。
周先生说：“你只是被祂注视了，又不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祂了。”
“这印记更多是一种标记，是关注的体现。”
“这年头，被各种异常盯上的人到处都是，只不过盯上你的有点。”
“庞大。”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很难察觉的狡黠。
行了，夏芮算是看明白了，这老人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和蔼可亲，相反，他似乎有种挑逗人心理的恶趣味，一股强烈的狡诈味已经扑面涌来了。
似乎并没有从眼前这个漂亮少女面上看到更多的情绪波动，老人眼中闪过些许失望。
“那成为门扉是？”
这几乎立即让夏芮想到了“夺舍”“占据”这些扭曲的概念，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占据”者。
“这就是这个[祝福]的代价了。”
“你需要保持一种平衡，这股力量随着你的灵性成长也会膨胀，无论是扼制还是直接接纳，你就会成为祂的门扉。”
“毕竟这位可是。”
“邪神。”
周先生笑了笑，关掉了唱片机。
谢云川在身旁揣摩了许久，他似乎察觉到了周先生的言中之意。
“本能之路。”
周先生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既然人家给你了，那你就厚着脸拿着呗。只要不去想着怎么报答祂，你这么拿着十几年二十年也不是不行。”
谢云川否定道：“这太危险了，她要面对不是普通的异常，周先生。”
周先生的笑容更深了，脸上的皱纹几乎挤在了一起，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就像尖刺一样扼住了谢云川的言语。
“是你把她活着带到这里来的，谢医生。”
“你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现在怎么还会在乎这些……”
“事不关己的风险？”
“就当是为了她活着，为了你的调查，为了我这小小的好奇心。”
他又看向夏芮。
“况且，你得询问当事人的意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