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指尖几乎要将那张泛黄的牛皮纸地图戳破,粗糙的纸面上用朱砂标注的路线弯弯曲曲,像一条盘踞的小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躁动,第三次核对起点与当前位置——地图上说,穿过这片杂树林,就能看到召唤术社团的据点,可他已经在这林子里兜兜转转了近一个小时。
脚下的落叶被踩得“咯吱”作响,带着潮湿的腐殖土气息钻进鼻腔。他刻意盯着前方的路,不敢分心,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扫到了斜前方的那棵树——树干歪扭得厉害,下半部分缠着几圈干枯的藤蔓,树顶的枝桠光秃秃的,像只伸向天空的枯瘦手掌。林越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棵歪脖子老槐树,他二十分钟前明明在左边的岔路口见过!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脚步下意识地停住,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树干上划了道浅浅的痕迹。“一定是我记错了,树林里的树都长得差不多。”他强装镇定,转身继续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往前走,刻意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摆脱那股诡异的熟悉感。
可命运像是在跟他开玩笑。又走了约莫十分钟,一块半边埋在土里的青石板突兀地出现在脚下。林越的目光死死钉在石板上,瞳孔骤然收缩——石板表面坑坑洼洼,正中间那道斜斜的裂缝,从左上角延伸到右下角,裂缝里还嵌着半片枯黄的叶子,和他刚才见到的那块,简直一模一样!他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拂去石板上的落叶,指尖触到冰冷粗糙的石面,那道裂缝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绕路……我又绕回来了……”恐慌像冰冷的潮水,顺着脚底一点点往上蔓延,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他明明是照着地图上的路线走的,每一个转弯、每一次直行都严格对应着标注,怎么会一直在原地打转?这树林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困在这片固定的区域里,任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很快浸湿了衬衫,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林越猛地站起身,狠狠攥紧了手里的地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头望向四周,原本熟悉的树林此刻变得陌生又诡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却像是活的,在缓缓蠕动。一股说不出的悔意突然涌上心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来……”林越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恼不已。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必须想办法出去。他咬了咬牙,决定不再看地图,转身朝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走去,想要原路返回。
可没走几步,脚下再次传来熟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那块带斜纹的青石板又出现在了脚下。林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回头,刚才走来的路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根本没有他走过的痕迹。来时的路,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
恐慌如同实质般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就像笼中的猎物,被某种未知的东西牢牢掌控着,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他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才勉强站稳,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那声音很轻,像是有无数人凑在耳边低语,又像是风吹过缝隙的呜咽,模糊不清,辨不出具体的内容。可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顺着耳道钻进大脑,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视线黏在他身上,那些视线冰冷、贪婪,像在打量一件猎物。他仿佛能想象到,黑暗的树影里,正藏着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谁?谁在那?”林越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发颤,朝着四周大喊。可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单薄,喊完之后,周围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刚才的窃窃私语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可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难道是他太紧张,出现了幻听?林越摇了摇头,试图说服自己,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让他浑身发毛。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脚步却变得沉重无比。可脚刚抬起来,那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又缠了上来,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念着某种晦涩难懂的咒语,让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眼角的余光里,总晃过一道道模糊的人影。有时是一个蹲在树后的黑影,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蜷缩的轮廓;有时是一道贴在树干上的虚影,身形纤细,仿佛一触即碎;还有时,好几道影子在树影里穿梭,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林越每次都猛地转头,想要看清楚那些影子到底是什么,可每次转头,那些影子都会像被风吹散般,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仿佛那些影子只是他的幻觉,是恐惧在他脑海里编织的假象。
可那种真实的恐惧感,却不是幻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要跳出胸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刺激着脆弱的肺叶。恐惧彻底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再也无法忍受。
“啊——”林越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双腿一使劲,朝着地图上标注的方向疯了似的快速跑起来。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跑,逃离这里!
急促的脚步声在树林里回荡,淹没了耳边的窃窃私语;粗重的喘息声充斥着鼻腔,驱散了那股诡异的腐殖土气息;眼角的虚影被速度甩在身后,再也看不清那些模糊的影子。他像一头亡命的野兽,拼尽全力地奔跑,树枝划过他的脸颊和手臂,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伤口,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逃离的本能。
不知跑了多久,他的体力彻底透支,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林越“噗通”一声瘫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汗水混合着脸上的泥土,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脚下的落叶上。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四周,依旧是那片杂树林,歪脖子老槐树和青石板不知躲到了哪里,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彻底淹没。他靠着身后的树干,缓缓滑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今天……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吗?”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他后悔自己的好奇心,后悔自己的鲁莽,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前方的树林深处传来,打破了周围的死寂。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接传入人的心底:“你们别逗他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风突然停了。那些原本在耳边萦绕不去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骤然消散,仿佛刚才那些冰冷的视线从未存在过。更诡异的是,道路两旁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枝,像是突然有了生命,缓缓地从两侧散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行礼,乖乖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通向树林深处的路。
林越愣住了,茫然地抬起头,顺着那条新开的路望去。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路面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驱散了树林里的阴冷。路的尽头,立着一间简陋的平房,屋顶是茅草铺成的,墙壁是土黄色的,看起来有些破旧,却在这片诡异的树林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安宁。
平房前的空地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长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是那个给了他地址、带着神秘气息的怪人,泽诺。
泽诺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林越身上,没有冷漠,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平静的审视,仿佛在观察一件等待已久的物品。林越看着他,原本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