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飘着番茄肉酱的浓郁香气,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将木质桌椅与瓷盘都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艾丽卡左手臂打着厚重的石膏,吊在胸前,只能乖乖坐着,脸上还凝着未散的愠气,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像是在为方才的话题耿耿于怀。莉娜拿着勺子,小心翼翼舀起一勺裹满鲜红酱汁的米饭,递到她嘴边,眼底带着几分耐心的哄劝,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和有礼的声音。
凯尔端着餐盘走过来,餐盘里的烤面包、煎蛋与肉酱意面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他微微颔首,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绅士感,语气谦和又不失分寸:“需要阁下帮忙吗,两位美丽的精灵小姐?”
艾丽卡下意识偏过头,看到是凯尔,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却还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用你假好心,莱娜在喂我呢。”说罢,她张嘴咬住莉娜递来的米饭,脸颊鼓鼓地咀嚼着,模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别扭。
莱娜指尖的木勺在陶碗边缘轻轻磕了下,清脆的声响在清晨安静的餐室里漾开,米粒稳稳地黏在勺壁,没抖落半粒。她的视线越过蒸腾的米粥热气,精准落在刚拉开木椅的凯尔身上,声音平和得像在询问今天的汤温是否合宜:“林越先生呢,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
餐室的木窗敞开着,晨间的微风卷着庭院里草木的清香钻进来,拂动莱娜耳侧的碎发。凯尔的屁股还没完全沾到椅面,那声轻描淡写的问话便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投进心里,“咯噔”一声荡开层层涟漪。他猛地想起林越临走前拽着他胳膊反复叮嘱的模样——召唤术社团的事,暂时绝不能向任何人外泄,。喉结下意识地滚了滚,凯尔迅速敛去眼底的慌乱,顺着话头含糊遮掩:“他啊,之前不是被学生会的人当众羞辱了嘛,心里憋着股劲,正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偷偷努力学习呢,说要等实力够了再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切,”邻座的艾丽卡吊着石膏的胳膊在桌沿轻轻撞了下,石膏与木头相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打破了片刻的沉寂。她撇着嘴,尖尖的精灵耳微微泛红,语气里裹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几分同仇敌忾顺着话语溢了出来:“看来那家伙和我们一样,都不喜欢学生会那帮自视甚高的家伙。仗着有点权力就耀武扬威,真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了?”说着,她还愤愤地戳了戳碗里的煎蛋,蛋壳碎裂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
“林越先生现在一定很伤心吧?”莱娜舀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木勺在陶碗里轻轻搅动,白瓷般的脸颊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淌着浅浅的担忧,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光滑的桌面上,不仔细听几乎要被风声掩盖。她想起上次见到林越时,青年眼里的光像是被乌云遮住,虽依旧强装镇定,却难掩眉宇间的落寞。
“那是肯定的!”艾丽卡吊着石膏的胳膊猛地抬了下,刚举到半空便因牵扯到伤口皱紧了眉头,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语气里的愤慨却丝毫未减,满是精灵族特有的执拗与刚烈,“那个学生会的女人也太过分了,一点不尊重自己的男人,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换在我们精灵族,这样不懂得敬畏与尊重伴侣的家伙,早就被长老们逐出族群,再也不能踏足神圣的森林半步了!”精灵族向来将伴侣间的尊重看得比生命还重,艾丽卡一想到林越受的委屈,就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也找个精灵女朋友多好啊!”凯尔放下手里的木勺,手掌在粗布裤腿上重重一拍,爽朗的笑声在餐室里回荡,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向往,“既有颜值又护着伴侣,简直是理想型啊!”
“呸呸呸!”艾丽卡立刻鼓着腮帮子,对着凯尔使劲扮了个鬼脸,小巧的鼻尖皱成一团,语气里是毫不客气的嫌弃,“就你?毛手毛脚还爱吹牛,也配得上我们精灵族的姑娘?想都别想!”说着,她还故意扭过头去,假装不再理会凯尔,耳根却悄悄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凯尔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神情猛地严肃起来,声音也沉了几分:“说真的,其实莉娜也挺可怜的。”他顿了顿,拿起木勺轻轻搅动碗里的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我昨天听镇上的老人说,她刚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父亲原本也是一名强大的勇者,多年前执行讨伐魔兽的任务时不幸牺牲了,母亲受不了打击,抛下年幼的她和哥哥走了,从此兄妹俩只能相依为命。没想到她哥哥运气这么差,居然在边境遇上了魔王的先锋部队,没能活着回来。”
莱娜握着木勺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雾。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们后来也听说了……其实那时,我也有错。”如果当初她能早点察觉莉娜的异常,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莉娜也不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你还为她求情?”艾丽卡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受伤的胳膊下意识地护在莱娜身前,“你可别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要不是林越及时赶到,你差点就死在她手上了啊!”想起那天莱娜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模样,艾丽卡就忍不住心有余悸,对莉娜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凯尔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我也听说了,有个金发的精灵小美女被莉娜重伤,现在还在神殿养伤呢。这事传开后,镇上的人都在指责莉娜,说她忘恩负义、心性歹毒。”他其实挺同情莉娜的遭遇,但也无法认同她伤害他人的行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却不能因此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
莱娜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碗粗糙的边缘,一圈又一圈,始终沉默着。餐室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压抑。她心里清楚,大家说的都是事实,莉娜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但一想到她孤苦无依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生不忍。
“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尽量别去惹她了,”凯尔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念叨起来,“她现在肯定不好受,要是再刺激到她,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还有林越那家伙也太虎了,明知道莉娜情绪不稳定,还非要和她硬碰硬,现在好了,两人闹得这么僵。其实我本来挺看好他们这一对的,郎才女貌,又都那么有正义感,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和好了。”他说着,忍不住看向莱娜,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莱娜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振翅欲飞的蝶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莉娜遭遇的惋惜,有对她行为的不忍,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理清的纠结与茫然。她其实比谁都希望林越能幸福,可一想到莉娜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艾丽卡侧头看着她,那双精灵族特有的明亮眼眸转了转,像是忽然读懂了她心底的纠结与不安。她悄悄挪了挪身子,往莱娜身边靠得更近了些,用没受伤的胳膊轻轻碰了碰莱娜的肩膀,动作轻柔又带着无声的安抚。精灵族向来心思敏锐,她知道莱娜向来心软,就算被人伤害,也依旧会为对方的遭遇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