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余晖透过医疗室的窗户,冰冷的房间镀上暖橙色的假象,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和淡淡血腥。
類庞大的身躯有些委屈地蜷在铺了厚布的地板上。
经验丰富的藟学士正和我一起,小心翼翼地按着它一只前爪,给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药。
“嗷呜……唔姆……”
類喉咙里发出压抑,带着痛楚和些许撒娇意味的呜咽,巨大的脑袋耷拉着,湿润鼻尖不时抽动。
碧绿竖瞳可怜巴巴望向我,又瞥向一旁的小玖铃,无声控诉这粗暴的待遇。
“大猫乖……马上就好了……忍一忍……”
小玖铃蹲在旁边,脸上挤出大大的灿烂笑容,小手轻轻抚摸着类颈侧厚实的毛发。
声音听起来很轻快。
我没有抬头,手上敷药的动作稳定而轻柔,眼角余光将他那强撑的笑脸尽收眼底。
村医先前已经检查过,说小玖铃只是受了惊吓,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可以回家休息了。
但他还是固执地留了下来,一直围着類打转,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什么。
小玖铃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脸上笑容不变:
“…伏黎哥…你…真的没事吗?我…我当时跟着大猫,光是闻了那些怪味,现在…头还有点晕晕的呢……”
我点点头,声音平静无波:
“嗯,有些。”
我点点头。
现在看到我和類,大概会勾起他某些回忆吧。
小玖铃见我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下去,神情有些漠然。
他低下头,更专心地抚摸着類。
医疗室里只剩下类偶尔的呜咽和药膏罐子开合的轻响。
“好了,”
村医终于处理完类最严重的那处伤口,直起腰,对我嘱咐。
“伤口太深,虽然体格异于常类……但近些时日也千万别让它再多动了,好生养着。”
我顺从点头。
類仿佛听懂了他的话,那双恢复些许清明的竖瞳,幽幽地望着我。
眼神里透出一种类似[你觉得可能吗?]的无奈和抗议。
心里苦笑,以它的性子,要它老实待着,还是算了。
“伏黎哥……我回去了。”
小玖铃站了起来,背对着我。
喉结一动,最终化作极轻的单音节:“嗯。”
“……谢谢你,”小玖铃的声音更低了“……陪我出去……”
他头也不回,快步走出房间,身影迅速消失在昏黄的暮色里。
我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脚步声远去,缓缓收回目光。
医疗室里只剩下類粗重的呼吸声,和愈发浓重的草药气息。
類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我垂落的手,发出低低的咕噜。
我抬手,揉了揉它巨大的脑袋。
“…以后怎么样随你,现在安心坐一会,没问题吧……”
類看看我,平静的嗷了一声。
…………
…………
…………
黄昏的光线在医疗室门阖上的瞬间被切断。
我站在广场边缘,冬日的寒气立刻裹了上来,贴附在皮肤上。
草药和血腥气被留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尘土冷却后的味道,以及远处人群聚集带来的微弱烟火气。
广场上点起数盏风灯,光线昏黄,在渐浓的暮色中撑开几片摇晃光域。
人影在光下晃动,交谈声低低地传来,活跃清朗。
更远处,村舍窗户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温暖却遥不可及。
我没有久驻,身影划过广场边缘,径直投向那座办公楼。
楼内比外面更冷,空气凝滞,带着陈旧木材和灰尘的气息。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我的靠近,隐约的人声逐渐变得分明。
我在那扇传出声音的房门外停下,没有贴门,只是站在一旁的阴影里。
里面,黄涛声音压抑:
“你知道他们要去后山?”
呼吸声有些重,似乎在极力控制。
“嗯。”
Yi的回应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
黄涛的声音猛地拔高一瞬,又立刻压回去,带着骇人的嘶哑。
“为什么不拦!”
拳头砸在木质桌面上闷响。
“他们不懂,你也不懂?!你不可能没想过后果!!”
…………
短暂的沉默。
我能想象出 Yi此刻的神情,大概是那种惯常的平静。
“结果摆在这里。”
Yi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丝论述事实的态度。
“你看见了,那些东西,我不觉得这里还有比它们更难处理的……”
话语里有理所应当的意味。
“呵……”
喘气声变得粗重,怒火在胸腔里翻滚的声音。
“节日到来,他们帮你解决隐患。你该感谢他们,而不是来指教我。”
Yi补充道。
“闭嘴!”,黄涛的声音骤然炸开。
“别以为我认不出来!”
又是一记更重的捶打声,桌案似乎都在震颤。
“伏黎,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对他干了什么?!”
门外阴影里,我感觉自己眼部的肌肉在几不可察地颤动。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走廊的寒气似乎正顺着裤管慢慢向上爬。
“干了什么?”
Yi的反问轻飘飘的,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纯粹好奇。
怒吼在狭小空间里冲撞:
“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