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天幕上,繁星清晰可辨,遥远而安静地闪烁。万籁俱寂,偶尔从鸡笼方向传来几声模糊,梦呓般的咕咕。
院子里,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灶房的窗户透出暖光,锅里烧着水,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类似艾草,却又带点奇异清苦的草药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有种安神的效用。
家婆从灶房探出身,手里还拿着把叶子:“水快好了,等会儿都用这叶子泡个澡,去去寒气,安神。”
她指了指灶台边一筐深绿色的,形状有些特别的叶子。
我点点头,这大概是某种过节回家的传统。
但家婆居然连Yi的份都准备了……看来他真是这里的常客。
等水烧开的间隙,我跟着Yi在院里转悠。
老屋是两层的结构,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见也堆着些不常用的家什,昏黄灯光下氛围感十足。
其实楼顶还有小小的阁楼空间,但我们没上去。
闲逛时,我压低声音问Yi:
“你晚上住这儿?还真泡啊?”
想到他和家婆,甚至村里人的熟稔,我猜他以前没少来。
“你不在的时候,常来。”,Yi淡淡道。
这话让我心里一动,为了掩饰我不回家的消息,需要这么[深入基层]吗?
我们以前的关系大概不错。
回到一楼宽敞的灶房,这里兼具做饭吃饭和储藏的功能,里有个用布帘隔开的小隔间,里面放着个大木桶。
水汽蒸腾,我让Yi先去洗。
听着隔间里传来的隐约水声,我和家婆在厨房桌边坐下。
对于某些事情,家婆没多过问,只是絮叨着关心我在外过得好不好,顺手塞给我几个洗好的,红艳艳的果子,酸甜多汁,缓解些许疲惫。
Yi洗完出来,换了水。
轮到我时,踏进雾气氤氲的隔间,整个人浸入温热,带着草药清苦味的水中,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透过隔间那扇淡蓝色的,有些模糊的旧玻璃窗,能望见远处坡地上,灯火通明的火车无声地滑过夜幕。
我特别喜欢这种…静谧与遥远动态交织的奇异氛围。
热水包裹着身体,我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些惊心动魄的伤口此刻竟已消失无踪,连疤痕都未曾留下,这愈合能力真是不可思议。
这事,或许还得找机会问问Yi。
洗完澡,向家婆和家公道了晚安,我提着盏油灯上二楼找房间。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楼似乎没有多余的客房给Yi。
而二楼那间空着的卧室…却好像堆了不少杂物……
难道……
要和他挤一间?
这个念头让我有些不自在,提着灯在二楼走廊尽头那扇房门外踱步。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之前Yi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为。
正踌躇间,房门吱呀从里面打开。
Yi站在门口,像是算准了时间,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直接侧身把叽叽歪歪的我拉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
大衣柜,镜子,书桌……
窗户挂着素色窗帘,月光静静淌进房间,铺开银霜。
带着旧纱帐的大床靠墙竖放,门口则横放着张明显小些的床铺。
小小的類静静趴在大床上昏睡。
“在门口愣着干什么?”
Yi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正随手整理那小的床铺。
“看风景。”
我含糊应道,把油灯放在桌上。
他转过头,嘴角有丝极淡的笑意:
“我听见你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圈,故意问的………你心里有鬼。”
“…………”
但他没再深究这略显尴尬的话题,转而指了指身下的小床:
“我睡这。”
我心里犯嘀咕,没接话,坐上那张现在属于我的大床。
身旁,那扇窗帘敞开着,窗外是沉静夜色,此刻并没有火车经过。
Yi半倚在靠墙的小床上,月光勾勒出他略显慵懒的轮廓。
他没有看我,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带着些疲惫:
“两天差不多够了。等你这次睡着,梦……大概就该醒了。”,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视线落在我脸上。
“这趟回来,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我满肚子问题,你哪个好好回答了?”我不乐意地嘟囔。
“看在你这次表现还不错的份上…”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随意,却让我耳朵竖了起来。
“就当系统奖励,提前结算吧。”
这种奖励啊…
感觉有点浪费…
但我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亮了些许,紧紧盯着他。
趁着他似乎心情不错,我赶紧抛出盘旋已久的疑问:
“我这次去后山,偏偏就撞上那东西……真有这么巧?”
“嗯哼。”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表情松散,显然一副[不然你以为呢]的神态,目光飘向了窗外,避开我的直视。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试探一步,声音认真起来:
“你上次提过那个…[拉普拉斯妖]。”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回去查了……”
“若存在着掌握所有自然力与物体运动信息的[智者]……”
“即可通过规律预测宇宙的因果…”
我顿了顿,留意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不过,在我那世界,这只是过去的奇思妙想,后来被认为…不太可能。”
“我猜,这次后山的事……”,我试图将话题引回这次遭遇。
“哦,那个啊……”
他迅速截住我的话头,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耐烦,仿佛讨论无关紧要的小事。
“巧合罢了。”
他依旧望着窗外,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疏离。
“可你提前给我买火柴,而且它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我低头看了眼蜷缩在大床上昏睡的類,又抬起头,还想继续追问这其中的关联。
“要真有那东西,倒是省事…”
他忽然打断我,像是自言自语,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无尽的夜色里。
他仍在否认,用近乎敷衍的态度。
我吃不准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是懒得与我争辩。
也许他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
“那我身上这…血肉愈合的力量,是怎么回事?”,我识趣地转换了方向
这一次,Yi回答得异常干脆,甚至带着点指点迷津的意味:
“黄涛知道。你想弄明白,去找他。”,他直接给出了方向。
“但是……”
“他会告诉你的。” Yi再次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行了,该睡了…晚安。”他随即摆了摆手,翻身躺下拉过被子。
“……晚安。”
泡澡后暖意和疲惫渐渐涌了上来。见他已然闭目,我也咽下剩余的话。
月光静静地洒满房间,将一切都笼罩在清冷安宁的银辉里。
既然他这么说,下次…就试试吧。
抛去纷乱的念头,我在類平稳的呼吸声中,也渐渐沉入了睡眠。
期待……下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