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室的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轻微消毒水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这里是项目SCP-173（雕像）的专用观测间，一个被多重安全协议包裹的死亡牢笼。
沐玖龙站在观察窗前，身旁是年仅五岁的鬼煞。她穿着特制的儿童防护服，橙色的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右眼的紫红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SCP-173。
那是一个由扭曲钢筋、肮脏混凝土和喷涂颜料构成的粗糙人形雕像。
“编号SCP-173，”沐玖龙的声音在寂静的观测室内响起，低沉而平稳，“Euclid级实体。核心异常特性：当被任何生物的视线直接注视时，其处于绝对静止状态。视线一旦中断，例如眨眼、目光移开或失去视觉链接，它将以无法预测且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移动至视线中断者面前，执行预先观察报告中描述的动作——通常是扭断目标颈部。标准收容协议要求：任何接触或观察SCP-173时，必须至少保持两人同时在场，视线永不中断。独处即等同于死亡宣告。”
他并未低头看鬼煞，目光锁定在那具静止的混凝土雕像上。
“今天的研究任务：基础行为观察与记录，重点检测其在不同光线波长下的视觉锁定临界点，以及……妳对它的感受。”
鬼煞没有回应，连一丝点头的动作都没有。她的视线锁链，牢牢铐住玻璃另一侧的SCP-173。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监控仪器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记录着房间内的声波、气压和能量读数。
沐玖龙并未要求鬼煞进行任何复杂的操作，这只是她的“第一次”。是沐玖龙亲自挑选的、最赤裸也最危险的入门课。他在观察，观察她是否能承受这份直接面对最高级别异常的压力，观察她那双神秘的眼睛是否蕴藏着什么尚未被记录的能力。
十分钟，二十分钟……
鬼煞的呼吸极其平稳，仿佛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她的眼皮甚至都没有常人为了湿润眼睛而需要的微小颤动频率。
监控仪器的某个参数突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房间内的照明设备开始按照预设程序循环切换不同的滤光片。强光，弱光，红光，蓝光……
鬼煞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无论光线如何变化，那奇异的双色瞳孔始终稳稳锁定目标。
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但足以干扰观察的震动感从地板传来——可能是地下深层某个大型设备启动的余波。
观察窗内，SCP-173粗陋的手指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但在高度集中的视野中却如同惊雷。这并非它开始移动的前兆，而是它对环境变化的本能“姿态调整”。
就这不足零点几秒的视线晃动，已经足够——
沐玖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目光扫过鬼煞和173之间的空隙。他并未眨眼，他的视线在震动发生前一刻就从未离开过目标！
玻璃另一侧，SCP-173依然保持着那个刚刚调整过的姿势，如同从未动过。它的“脸”正对着观察窗的方向。刚才那一瞬间的“手指微蜷”是否发生过？还是高压力下的视觉残留？
沐玖龙维持着警戒姿态，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身侧。
鬼煞依然纹丝不动。
她的双色瞳孔像是被焊在了SCP-173身上。那不足零点三秒的环境干扰，似乎并未让她产生任何足以“眨眼”或“移开目光”的生理或心理扰动。
“记录。”他对着桌上的通讯麦克风开口，“光照转换测试期间，17点08分11秒，伴随环境微震动，目标对象存在一个未被确认的极微小姿态调整反应，或为视觉误差。需二次核查监控录像。视线锁定未中断。”他特意补充了最后一句。
观察员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带着紧绷后的确认：“明白，记录在案。锁定……持续。”
又过了漫长的二十分钟，基础观察时限结束。柔和的提示铃音在观察室内响起。
“任务结束，关闭主观察灯，启动备用光源。”沐玖龙沉稳地发出指令。
防弹玻璃内侧的主光源依次熄灭，只留下几盏低亮度的红色备用灯，将SCP-173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暗红色光晕中。
直到灯光切换完成，备用光源稳定亮起，确认那团混凝土已经完全静止在新的位置，沐玖龙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看向身旁的女孩。
“第一次实战观察，妳完成了最低限度的要求：视线保持。”沐玖龙的声音听不出褒贬，“报告妳对刚才发生的事件。包括灯光变化和环境震动引发的疑似目标姿态调整的看法。”
鬼煞终于眨了眨眼睛。她抬起小手，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右眼的眼角。
“它没有‘看’的概念，会长。”鬼煞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清脆，语调却异常冷静清晰，“它的状态由视觉链接的物理存在与否决定。震动时……目标表层的应力分布产生了零点零三毫米级的位移，导致光线反射角度变化，形成‘动作’视觉信号。是光线的物理欺骗。”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引力。很微弱，来自那个方向。”她的小手指向玻璃后的173。
沐玖龙沉默地注视了她几秒，白色的灯光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坚硬的阴影。
“记录员，附加报告：观察者鬼煞初步展现出超乎生理极限的视觉耐力与初步的异常感知现象。报告存档级别：Delta。”他对着麦克风说完，转向鬼煞，“今天的课结束了。记住刚才的感觉。记住‘凝视’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他转身，黑色外套在惨白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冷硬的线条，走向出口。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开启，门外是同样纯白但稍显正常的走廊。
鬼煞最后看了一眼玻璃后那团浸在红光中的、不可名状的混凝土。然后，她迈开小小的步伐，安静地跟上了沐玖龙高大而孤绝的背影，走出了这座专属于SCP-173的凝视牢笼。
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室内只剩下备用红灯的微弱光芒，以及一个永恒的、沉默的、等待着下一次视线的……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