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Site-19高层生活区模拟窗投入的第一缕光线,刺破了沐玖龙深度修复性睡眠。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肌肉瞬间绷紧,意识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从休眠到最高警戒的切换——直到一声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啼哭声穿透隔音屏障,精准地击中了他。
记忆瞬间回笼。
他现在是……监护人。
“沐晴麟?”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哭声源自主卧隔壁的强化监护婴儿房。沐玖龙掀开被单,赤脚踏上冰凉的地板,动作迅捷无声。推开特制的生物识别门禁,房间内恒温恒湿系统维持着最适宜的环境。
婴儿床里,沐晴麟小小的身体正不安分地扭动,手臂和小腿在空中毫无章法地挥舞。那双翡翠色瞳孔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正随着她愈发响亮的哭声滚落。
沐玖龙站在床边,身形挺拔依旧。他僵立在原地,伸手?如何抱?力度几何?他脑中瞬间闪过十七种高危异常收容流程,却没有一条适用于眼前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他最终伸出双手,动作带着一种处理高危易碎品的极致谨慎,笨拙地将那团温软的小身体“搬运”到自己怀里,姿势僵硬。
“停止哭泣,安静。”他尝试用平时下达命令的低沉语调发出指令。结果适得其反。沐晴麟在他怀里哭得更加惊天动地,小脸涨得通红。
沐玖龙迅速将沐晴麟放回婴儿床,转身大步走向书桌。那里没有战术平板,只有一本Dr.美星强行塞给他的、封面印着卡通小熊的《基金会特供版:婴幼儿生理需求与应对策略指南》。他快速翻阅,纸张发出急促的摩擦声。
“哭闹原因优先级列表:1.饥饿;2.排泄物刺激;3.不适;4.寻求关注……”他低声念着,如同在审阅一份异常报告。
检查尿布:干燥洁净,排除。
红外体温扫描:36.8℃,正常,排除。
“结论:饥饿。概率:87.3%。”他迅速做出判断。
厨房。沐玖龙站在操作台前,面前摆着特供的婴儿配方奶粉和精准量具。他盯着奶粉罐上的冲调说明,眉头紧锁,仿佛在研究一份关于模因触媒的复杂配方。
“比例:30ml水:1平勺奶粉……”他精确地量取温水,倒入奶瓶。然后,拿起奶粉勺的手顿住了。一“平”勺?如何定义“平”?他尝试用刮刀抹平,动作严谨得像在实验室配制神经毒素解药。
然而,当他将奶嘴凑近沐晴麟嘴边时,小家伙只吸了一口,立刻像被烫到般猛地吐出,随即爆发出更高分贝的嚎哭!
沐玖龙瞬间僵住。他立刻用指背触碰奶瓶——该死!温度校准失误!他忽略了环境温度对水冷却速度的影响!
“严重失误。致歉。”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迅速用湿毛巾擦拭沐晴麟沾满奶渍的小脸,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
经过一番堪比处理一次小型收容突破的混乱操作,沐晴麟终于在他僵硬的臂弯里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沐玖龙屏住呼吸,谨慎将她放回婴儿床,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SSS级任务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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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被新的“警报”打断。沐玖龙看着再次啼哭的沐晴麟,以及她身下那明显异常的“载荷”,表情凝重。
更换尿布。
这看似简单的任务,在沐玖龙手中演变成了一场微型灾难。防水垫布、湿巾、新尿布……固定带如同不听话的触手,粘扣的位置如同移动的靶点。他尝试了三种不同的“战术固定方案”,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婴儿床区域一片狼藉。
最终,他不得不启动了“紧急通讯协议”——接通了Dr.美星的私人线路。
在对方清晰、专业如同手术指导般的语音指令下,沐玖龙终于完成了这项“战略部署”。挂断通讯,他看着被包裹得虽然不算完美但总算功能正常的沐晴麟,以及她再次安静下来的小脸,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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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模拟日光系统调至柔和的金色。沐玖龙推着一辆线条简洁、材质高级的婴儿车,出现在Site-19内部生态模拟花园的步道上。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也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经过严格筛选、无认知危害的花草香气。
“妳看,那是花花。”他低声对婴儿车里的沐晴麟说道。
花花立刻发现了他们,飞奔过来,脸上洋溢着毫无保留的惊喜:“沐会长!这是……?”她好奇地踮起脚尖,看向婴儿车里。
“我妹妹,沐晴麟。”沐玖龙言简意赅,目光落在花花身上,带着一丝长辈的审视,但比平时温和许多。
“哇!她好小!好可爱!她的眼睛!像宝石!”
沐晴麟似乎被花花明亮的笑容吸引,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朝着花花的方向抓握。花花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食指,让那小小的手指轻轻握住。一大一小两只手接触的瞬间,花花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她的手好软好小呀!”
沐玖龙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两个孩子互动的剪影,一种奇异的、不属于他日常认知范畴的平静感,如同温润的溪流,悄然漫过心间。他知道沐晴麟的未来可能布满荆棘,但此刻,在这虚假却安宁的黄昏花园里,这份纯粹的互动,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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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环境调节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沐玖龙坐在婴儿床旁的阴影里,背脊挺直如松。他的一只手,轻轻拍抚着沐晴麟的后背。
他口中哼着的,并非什么知名摇篮曲,而是一段极其古老、旋律简单到近乎单调的基金会早期行动队行军小调。
沐晴麟的呼吸在规律的拍抚和单调的曲调中,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沉入了梦乡。
沐玖龙停止了哼唱和拍抚。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锐利的目光在夜视模式下清晰地看着婴儿安详的睡颜。许久,一声极轻的低语,从他紧抿的唇边逸出:
“虽然今天很累,但……还不错。”
黑暗中,无人看见他嘴角那抹极其细微的上扬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任务达成后的满足感,以及一丝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