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枯井口,一只覆盖着赤红色灵力的手猛地探出!紧接着,熊丹的身影带着一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气,跃上地面。
眼前的景象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却又透着一种更深邃的诡异。参天古木的枝干虬结如龙,覆盖着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藤蔓。巨大的蘑菇屋如同童话中的建筑,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林间空地,屋顶的斑斓斑点明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发腻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腐烂水果发酵的酸涩气息。远处,隐约传来低沉、模糊的交谈声,像是兽类喉间的咕噜,又像是人类压抑的啜泣,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阴影中窥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熊丹踩着脚下松软的荧光苔藓,穿过一片散发着磷光的巨型蘑菇丛。那些蘑菇随着她的脚步明暗变幻。她停在一座最为高大的蘑菇屋前。这屋子有着深紫色的伞盖,上面点缀着金色的、如同眼睛般闪烁的斑点。
她抬手,指关节轻轻叩响了那扇由缠绕的发光藤蔓编织而成的门。
“吱呀——嘎——”
藤蔓如同苏醒般蠕动、收紧,发出摩擦声,门缓缓向内打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丝绒西装,领口系着一个黑色的真丝领结,一丝不苟。然而,顶在西装领口之上的,却是一颗毛茸茸的兔子头颅!
“哦……”兔子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是妳呀。”他的红眼睛上下打量着熊丹,“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熊丹的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看来……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熊丹小姐。”兔子人侧身,做出一个极其优雅的“请进”手势,长耳朵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上次妳来的时候……可是把我的那套维多利亚时期的骨瓷茶具,都烧成了……一堆漂亮的……琉璃渣。”他微微侧头,红眼睛眨了眨,“快里面请,这次可别再放火了。”
蘑菇屋内温暖而明亮,与外界的幽暗诡谲截然不同。壁炉里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墙壁上挂着几幅会动的油画——其中一幅,一群穿着华丽礼服的鹿人正在举办一场无声的茶会,举止优雅却眼神空洞。熊丹在一张巨大的、形似紫色毒伞菇的软垫沙发上坐下。沙发如同活物般,内部的菌丝瞬间蠕动、调整,完美地贴合了她的身形曲线。
兔子人迈着无声的步伐,从镶嵌在菌丝墙壁中的水晶橱柜里,取出一套青花瓷茶具。他将茶具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矮几上,红眼睛看向熊丹,“这次,我换了防火的。”他拿起一个造型奇特的银壶,里面流淌着如同液态月光般银光闪闪的液体,“要加糖吗?还是……像上次一样,加一点月光精华?”
熊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浮雕,红瞳中倒映着跳动的蓝焰:“你的家……倒是越来越舒适了。”
“不过是暂居之地。”兔子人的长耳朵微微下垂,优雅地为熊丹斟满一杯银光闪烁的茶水。他放下银壶,红眼睛里的光芒变得深邃而哀伤,“妳想听的故事……可沾着血呢。”
熊丹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看着那银色的液体在杯中缓缓旋转:“战争?”
“当我还有着人类的面孔时……曾和我的族人,冲锋在井外的世界。”他的红眼睛望向壁炉中跳跃的蓝焰,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我们为他们摧毁工厂,撕裂防线,用血肉铺就胜利之路……却被背后射来的子弹收割——!”
“逃到这里的三百人……如今只剩我还敢回忆真名。”他抬起头,红眼睛直视着熊丹,“妳看,故事……总是扫兴。”
熊丹的红瞳微微眯起:“被背叛者,反而宽容?”
兔子人忽然笑了。他拿起银质的餐刀,优雅地切开面前一块点缀着鲜红草莓的蛋糕。暗红色的果酱缓缓从切口处渗出、流淌。“仇恨。是回井外的船票……”他轻声说,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而我……早把船凿沉了。”他看向熊丹,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是吧……熊丹小姐。”
“呼——!”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寒风,猛地从蘑菇屋的窗缝钻入!
“噗——!”
壁炉里那幽蓝色的火焰瞬间熄灭!
屋内所有的荧光蘑菇,光芒也骤然暗淡!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幽暗森林的惨淡微光!整个蘑菇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在这片死寂中,兔子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那双优雅垂落的长耳朵,如同受惊般猛地竖起、绷紧!他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摩挲着茶杯冰凉的边缘,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迷茫。
熊丹轻轻放下那杯早已冰凉的银色茶水,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叮”声。
“茶……已经凉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想……我该走了。”她站起身,雪貂大氅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兔子人抬起头,黑暗中,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他几乎是扑向熊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熊丹都感到一丝疼痛!
“停下!”他的声音不再是优雅的低沉,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妳……妳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怎么了?!为什么……想不起来?!”他的长耳朵疯狂地抖动,红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熊丹的红瞳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她轻轻一挣,轻易地挣脱了兔子人那颤抖的手。
“下次再聊……亲爱的兔子先生。”她不再停留,快步走向门口,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森林的幽暗光影中。
兔子人僵立在原地,黑暗中,只有他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死寂的蘑菇屋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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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丹从枯井中跃出,稳稳落在马戏团帐篷内熟悉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兽臊和廉价香水的气息,瞬间取代了异界那甜腻而腐朽的味道。帐篷内悬挂的彩色煤气灯投下温暖而熟悉的光晕。
“老大!妳回来了!”化龙(炸弹人)第一个发现她,兴奋地挥舞着手中一个滋滋作响的球形炸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热崇拜,“我就知道妳没事!”
熊丹缓缓转过身,环视着这个她一手建立的、充斥着混乱与喧嚣的王国。她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道具箱、悬挂的彩旗、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向她投来敬畏目光的团员们。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前所未有的笑容。
“是的是的!”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往日那种带着慵懒威严的语调,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宣告!“我是你们的老大!你们的主人!你们……唯一的统治者!”
夙娇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九条狐尾在她身后不安地摇曳。她锐利地审视着熊丹:“团长……您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熊丹的红瞳转向夙娇绫:“不一样?”她的声音陡然压低,“我一直都是这样。”她向前迈了一步,“怎么了……娇娇?”她刻意拖长了尾音,那语气中的压迫感让夙娇绫身后的狐尾瞬间绷紧!
她没有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夙娇绫和一脸茫然的化龙,转身,走向帐篷深处那属于她的、悬挂着巨大火焰纹旗帜的主座。
夙娇绫与化龙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和强烈的不安。他们熟悉的团长……似乎回来了,却又……似乎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