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以及漂浮其中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记忆碎片。一个穿着褪色背带裤的兔子人,正蹲在一块较大的碎片前。他毛茸茸的爪子笨拙地捏着半块吃剩的胡萝卜,三瓣嘴无声地蠕动着。
梦小雨的身影无声地降临在这片虚无中,异色双瞳平静地扫过这片混乱的记忆坟场。她的鞋跟轻轻碾碎脚边一块记忆残片——碎片中映出熊丹十五岁时,在无数聚光灯与欢呼声中,接过象征马戏团团长权柄的金色权杖的场景。
兔子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悠悠地转过头。长耳朵软软地耷拉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空洞地映着梦小雨的身影。
“哦?”他歪了歪头,三瓣嘴咧开一个怪异的弧度,“妳……竟然能来到这里?这种……直接触及核心的能力……”他捏着胡萝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里的人群……都不太好相处呢,不是吗?总是……吵吵闹闹,打打杀杀……”
梦小雨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异色双瞳中流转着冰冷而深邃的光芒。
兔子人似乎被这无声的注视激怒了,或者说是感到了某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惧。他猛地扯开胸前的纽扣!胸口赫然露出一个搏动着的、与熊丹锁骨下一模一样的兔子胎记!
“妳想做什么?!”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尖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栖身之所!这个……玩具箱!”
梦小雨依旧沉默。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点纯粹而凝练的、由冰蓝与猩红双色能量交织而成的光球,无声无息地在她掌心凝聚。光球虽小,却散发着恐怖波动,照亮了她平静无波的脸庞。
兔子人红色的眼睛剧烈闪烁,他似乎想后退,想挣扎,但在这片由梦小雨主宰的梦境核心领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光球成型!
“不——!!!”兔子人发出绝望的尖嚎!
梦小雨的指尖轻轻一弹。
嗡——!!!
双色光球化作一道无声的毁灭光束,瞬间贯穿了虚无,精准地命中了兔子人!
几乎在光球命中的同一刹那,现实中的熊丹身体猛地弓起!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一股漆黑的液体,从她锁骨处的胎记中喷涌而出!
紧接着,一团毛茸茸的、覆盖着同样漆黑粘液的物质,从那胎记的裂口处弹射而出!它在空中剧烈地扭曲、蠕动,但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这团物质就迅速汽化、分解,最终化作一缕带着恶臭的黑烟,彻底消散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中。
熊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不动。她脸上的狰狞与疯狂褪去,只剩下深度的昏迷和一种近乎虚脱的苍白。锁骨处的胎记,颜色迅速黯淡下去,变回了一个普通的、深褐色的疤痕。
梦小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异色双瞳中的虹彩光芒渐渐收敛,恢复成平日的冷静。她看了一眼瘫倒在地、气息微弱的熊丹,又转向围拢过来的叶桦、欣芋等人,声音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她体内的异界寄生体……被彻底清除了。”
熊丹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熔炉般赤红的瞳孔,此刻褪去了所有疯狂与混沌,只剩下迷茫与脆弱。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自己垂落的、恢复成原本灰蓝色的长发,又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化作褴褛布条的灰白背心:“我的……这身……衣服……”
“团长……”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陈帅拖着几乎脱力的身体,踉跄着单膝跪在她身边。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避开她身上明显的伤口,轻轻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试图帮她坐起。“结束了……都结束了。”
熊丹的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陈帅焦黑破损的袍袖上,落在他左肩那片狰狞的燎泡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任由他搀扶着,靠在一块断壁上。
不远处,叶桦瘫坐在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爆炸坑洞边缘。他双臂凝聚的风刃早已消散无形,只留下布满细小裂痕和灼烧痕迹的臂甲。他扯下破碎的护腕,露出被汗水、血水和灰烬浸透的绷带,随意地甩了甩酸麻的手臂。他仰头望着那片惨淡的天空,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结束了……”
欣芋的栗色麻花辫早已散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她抱着布满裂纹的水晶球,球内光芒黯淡,她疲惫地闭着眼,脸色苍白,显然也已耗尽心力。
而在他们旁边,梦小雨正跪在昏迷的梦情身边。她双手覆盖着淡淡的、混合着冰蓝与暖橙的治疗光晕,正小心翼翼地按在梦情胸前最严重的伤口上——那里冰霜覆盖,寒气四溢,是强行催动本源留下的可怕反噬。她的指尖因为过度专注和灵力输出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光芒闪烁,都让梦情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分,但气息依旧微弱得令人心焦。
残存的钢铁骨架,参差斜刺向阴霾密布的天穹。粘稠的血珠从扭曲的钢梁上滴落。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焦糊和冰霜混合的刺鼻气味,宣告着这场惨烈战斗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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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妖异的紫色魅影无声地滑过地面。夙娇绫的九条狐尾在焦土上拖曳出蜿蜒的灼热痕迹。她驻足在一座被高温扭曲成麻花状的蒸馏塔投下的狭窄阴影里。
其中一条狐尾的尖端,轻轻沾起地上一滩尚未完全干涸、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暗红血迹。紫色的能量流在尾尖涌动,那滴血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瞬间分裂、增殖,化作数百颗悬浮的、晶莹剔透的血色露珠!每一颗露珠内部,都如同微型的水晶球,清晰地折射出三百米外——熊丹踉跄的背影、叶桦喘息的身影、以及其他人疲惫不堪、灵力枯竭的状态!
“废物……就该乖乖躺进废品站的压缩箱里。”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她伸出舌尖,将尾尖那数百颗承载着敌人虚弱影像的血珠尽数卷入口中。九条狐尾如同受到刺激的孔雀翎羽,在她身后妖异地、无声地舒展到极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紫色光晕。
她优雅地转身,准备绕过那堵半塌的断墙,给予猎物们致命一击。然而——
一股与这片死亡废墟格格不入的、清冽的橘子汽水甜香,混着浓烈的焦糊味,突兀地飘入她的鼻腔。
夙娇绫的脚步瞬间凝滞!紫瞳猛地收缩!
在断墙之后,坍塌冷却管形成的钢铁废墟顶端,一个身影正悠闲地蹲在那里。朴小凤嘴里叼着半块啃得只剩核的苹果,手里还抛接着一个红彤彤的新苹果,黄色马尾辫在热风中轻轻晃动。
“阿姨~要去打群架呀?”她声音清脆,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
“叫——姐——姐——!”夙娇绫的紫瞳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一条末端凝聚着尖锐能量刺的紫色狐尾,如同标枪,直刺朴小凤的咽喉!
“咔嚓。”
朴小凤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新苹果,发出清脆的咀嚼声。就在那足以洞穿钢板的能量尾刺距离她眼球仅剩半寸的刹那——她的右手,那只刚刚还在抛接苹果的手,随意地抬起、张开、然后——一握!
那条狂暴突刺的紫色狐尾,竟被她用那只看起来纤细、毫无灵力波动的手,单手、稳稳地钳在了掌心!尾尖那致命的能量刺距离她的眼球只有毫厘,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狂暴的能量流在朴小凤掌心外疯狂窜动、嘶鸣!
“不……不可能!”夙娇绫的狐狸面具发出细微的“咔啦”声,一道裂痕悄然蔓延!她下意识地、用尽全力试图抽回自己的尾巴,然而那条被抓住的狐尾,却纹丝不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朴小凤赤色的瞳孔深处,一点灿金的光芒悠然亮起,仿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手中的“玩具”。
“哦?”她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原来妳这尾巴的神经传感回路……是这么搭桥接线的呀?”话音未落,她空着的左手食指指尖,毫无征兆地腾起一缕与夙娇绫同源、却更加精纯深邃的紫色能量雾气!这缕紫雾顺着被钳制狐尾的能量经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向侵入!
“呃啊——!!!”
夙娇绫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那条被朴小凤抓住的狐尾,此刻竟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它猛地反卷回来,带着锋利能量刃,狠狠地、死死地绞住了她自己的脖颈!能量刃紧贴着她面具下的皮肤,瞬间划开数道细长的血痕!
“妳……妳这个小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夙娇绫的声音因为窒息和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面具下的脸因缺氧而涨红,紫瞳中充满了崩溃与难以置信!
朴小凤仿佛没听见她的质问,左手依旧漫不经心地抛接着那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核。她的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凝聚起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那光球看起来毫不起眼,如同孩童玩耍的弹珠。
“走妳~”
她屈指,轻轻一弹。
咻——!
光球脱手,无声无息地撞在夙娇绫身上。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斥力骤然爆发!夙娇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紫色流星,以超越音速的恐怖速度,朝着遥远的天际线激射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深处,只留下一条迅速消散在空气中的紫色轨迹。
朴小凤抬手,接住空中飘落的一小截被那股力量强行崩断的、闪烁着紫芒的狐尾断梢。
她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手指灵巧地翻飞,将那段蕴含着强大能量的紫色断尾,随意地缠绕、编织,最后扎在了自己那束黄色马尾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