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小雨推开宿舍门时,里面温馨的暖光和室友们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小雨?!”涵溪跳起来,看到梦小雨浑身泥污、校服破损、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未干泪痕和血污的样子,吓得捂住了嘴,声音都变了调,“天呐!妳怎么了?!”
雪瑶也放下手中的书,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满是震惊和担忧:“小雨!发生什么事了?妳……妳受伤了?!”
梦小雨低着头,避开她们关切的目光,拖着依旧疲惫的身体走进来。虽然泠一一的治疗修复了她的伤口,但衣服上的污渍、破损,以及狼狈和虚弱感,却无法抹去。她走到自己床边,将那个脏兮兮的画筒轻轻靠在墙角,声音沙哑而微弱:“……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涵溪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仔细看看,“摔哪里了?摔成这样?疼不疼啊?快让我看看!”她急切地检查着梦小雨的手臂、肩膀。
雪瑶也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梦小雨脸颊上干涸的泥点和泪痕混合的污迹。“摔跤能摔成这样?”雪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信,她看着梦小雨苍白疲惫的脸,让她心头一紧,“是不是……有人欺负妳?”
“没有……”梦小雨轻轻挣脱涵溪的手,微微侧过身,避开雪瑶的擦拭,“真的……就是不小心……在……在回宿舍的路上……踩空了……摔进花坛里了……衣服脏了……也……也擦破点皮……不碍事的……”
涵溪和雪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不信。但看着梦小雨明显不想多谈、甚至有些抗拒的样子,她们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那……那妳快去洗个澡吧!”涵溪连忙说,“换身干净衣服!热水泡一泡舒服点!”
“嗯……”梦小雨低声应着,拿起干净的睡衣和毛巾,逃也似的钻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身上的泥污和冰冷。梦小雨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包裹着自己。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已经恢复如初、皮肤光洁、只残留着几道极淡红痕的右手。泠一一的治疗能力确实神奇,连筋骨深处的损伤都修复了。但此刻,在水流的冲刷下,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钻心的剧痛,感受到粗糙的鞋底碾碎骨头的恐怖触感……她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水流中,肩膀微微颤抖。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梦小雨感觉身体轻松了一些。她简单应付了涵溪和雪瑶担忧的叮嘱,只说有点累,想早点睡,便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拉上了床帘。
宿舍的灯熄灭了。黑暗中,涵溪和雪瑶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进入了梦乡。
梦小雨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身体的疲惫被热水冲散,但内心的惊悸、愤怒、屈辱和后怕,让她无法入眠。
梦呓慵懒的声音响起:『啧啧啧……看看妳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呢~放心……那些胆敢伤害妳的小虫子……姐姐我……会替妳……好好‘安排’他们的~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死~』
猩红的右眼在黑暗中无声地闪烁。
『不准去!』梦小雨在心底厉声喝止,『不准伤害他们!我说了……不准!』
『呵……还是这么天真……这么……愚蠢的善良~他们把妳当垃圾一样践踏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看看妳的手!差点就废了!妳还在维护他们?!』
『这是我的事!』梦小雨咬紧牙关,『我会处理!不需要妳插手!更不需要……用妳的方式!』
『妳的方式?』梦呓的声音充满嘲讽,『就是像今晚这样……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然后……再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躲回窝里舔伤口?』
梦小雨沉默了。梦呓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她无法反驳。今晚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绝望。
长久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宿舍里只有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
也许是觉得无聊,也许是察觉到了梦小雨内心深处的痛苦挣扎,梦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探究:『喂……那个泠一一……那个女人……有点意思……』
梦小雨的思绪被拉回:『泠老师?怎么了?』
『她身上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那种……腐朽的、血腥甜腻的味道……确实是……猩红之母的气息……』
梦小雨心中一动:『妳说过……猩红之母是妳的母亲……』
『对啊~死了才有我~』梦呓的语气顿了顿,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疑惑,『可是……那个女人身上……怎么会有祂的味道?难道是……祂的某个信徒?或者……某个承载了祂残余力量的容器?啧……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梦小雨想起泠一一头上那凋零的花朵:『泠一一……她是个好人……她救了我……』
『好人?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不过是……还没遇到足够大的诱惑或者……足够深的绝望罢了~就像妳……小傻瓜~妳还没尝过……破坏带来的……极致快感吧?』
『想想看……当妳拥有足够的力量……当妳一个念头就能让那些伤害妳的人……像蝼蚁一样被碾碎……当妳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恐惧、绝望的表情……当妳听到他们痛苦的哀嚎……那种掌控一切、毁灭一切的快感……才是真正的……活着的感觉!』
『善良?怜悯?那不过是弱者的枷锁!是束缚妳力量的牢笼!撕碎它!释放我!让我们一起……去品尝那……毁灭的甘美吧~』
梦小雨静静地听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这些话,梦呓说了无数遍,她早已麻木。善良是枷锁?怜悯是牢笼?也许吧。但她也深知,一旦释放梦呓,一旦沉溺于那种毁灭的快感,她将彻底失去自我,变成和梦呓一样的怪物。那才是真正的牢笼。
她没有回应梦呓的蛊惑,只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隔绝那喋喋不休的低语。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紧绷的神经,意识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