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栋被黄色的警戒线封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学校里死了人,死的还是苍介,就在美术教室外的走廊上。这个消息瞬间在校园里掀起轩然大波。校方紧急宣布放假,学生们被要求暂时离校或待在宿舍,等待通知。
梦小雨、雪瑶和涵溪三人挤在宿舍里。窗帘半拉着,午后的阳光被过滤成柔和的光晕,却驱不散房间里弥漫的沉重和一丝……诡异的兴奋?毕竟,对青春期的少女而言,发生在身边的、带着神秘色彩的死亡事件,本身就充满了禁忌的吸引力。
“听说了吗?苍介……死得可惨了!”涵溪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零食袋,一边咔嚓咔嚓嚼着薯片,一边压低声音,“保安说……他是被活活吓死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得老大!好像……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
雪瑶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推了推眼镜:“他们说……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死死抓着……小雨那幅参赛的画!”
“啊?!”涵溪惊得薯片都忘了嚼,“小雨的画?就是……就是那幅被老师夸上天的……‘点睛之作’?”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坐在书桌前的梦小雨。
梦小雨背对着她们,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正拿着一支铅笔,在速写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凌乱的线条。左眼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恐惧、愤怒、无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麻木。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苍介是怎么死的。梦呓的声音还在她脑海中回荡:『呵~又一个……被自己的恐惧……吞噬的可怜虫~』猩红的右眼在刘海下无声地闪烁着。
“嗯……是那幅……”梦小雨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强迫自己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过……已经被治安队的人……当作证物带走了。”
涵溪一脸惋惜:“天呐!那岂不是……小雨妳辛辛苦苦画的!而且……而且那幅画那么好!肯定能拿奖的!”
雪瑶也点点头,担忧地看着梦小雨:“是啊……那现在怎么办?青鸟杯……下星期就要交作品了……”
梦小雨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速写本的边缘。
“只能……重新画一幅了。”她轻声说。
“重新画?!”涵溪和雪瑶同时惊呼。
“时间来得及吗?”
“只有几天了!小雨!”
“没办法……”梦小雨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总要……试一试。”
午后的时光在沉默和零食袋的窸窣声中流逝。涵溪和雪瑶讨论着各种小道消息,猜测着苍介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又担心着梦小雨的比赛。梦小雨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铺开一张全新的水彩纸,拿起画笔。
这一次,她画得很慢,很谨慎。她专注地盯着画纸,笔尖流淌出宁静的溪流、层叠的远山、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云层。她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带有强烈情绪或象征意义的元素,只想画一幅纯粹的、宁静的风景。她想用这种方式,将梦呓的影响……彻底隔绝在外。
然而,就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画作接近尾声,只剩下云层边缘需要最后润色时——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的右手腕!
梦呓慵懒的声音响起:『啧~画得真……平淡无奇~像杯白开水~』
猩红的右眼在刘海下剧烈闪烁!
梦小雨心中警铃大作!她试图夺回右手的控制权!
『放开!』她在心底厉声呵斥!
『别紧张嘛~宝贝~我只是……想帮妳……添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笔~让这幅画……配得上……青鸟杯的冠军~』
在梦小雨惊恐的注视下,她的右手被强行操控着,蘸取了调色盘角落那抹极其浓稠的猩红颜料,猛地戳向画布上那片宁静的金色云层边缘!
“嗤——!”
笔尖落下!不是轻柔的渲染,而是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力道!猩红的颜料瞬间在金色的云层边缘爆开!形成一道狰狞、扭曲的裂痕!紧接着,笔锋一转,蘸取钛白混合着那抹猩红,在裂痕周围拖拽出几缕破碎、如同燃烧灰烬般的惨白烟痕!
整个画面瞬间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灵魂!宁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毁灭预兆的张力!那片撕裂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要倾塌,将下方宁静的溪流和远山彻底吞噬!
“哇——!!!”
“天呐!小雨!”
涵溪和雪瑶不知何时凑到了画架旁,被这突如其来、极具冲击力的“点睛之笔”震撼得目瞪口呆!
“这……这感觉……太棒了!”
“比之前那幅……更有力量感!更有……故事感!”
“小雨!妳太厉害了!这绝对是冠军水准!”
梦小雨僵在原地。左眼死死盯着画布上那片被强行撕裂的天空,那只猩红的“眼睛”仿佛透过画布,正嘲弄地凝视着她。
她看着雪瑶和涵溪兴奋而崇拜的眼神,看着她们眼中对这幅“杰作”毫无保留的赞美……她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她们期待的、开心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冰蓝色的左眼深处,却是一片空洞的、无法言说的绝望。
她该笑吗?为这幅被恶魔操控、诞生的“杰作”?还是该哭?为自己这具被诅咒的、连画笔都无法自由掌控的身体?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抹猩红的裂痕,不仅撕裂了画布上的天空,也彻底撕裂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