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小雨拖着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攀上C栋顶楼的楼梯。她大口喘息着,空气吸入肺腑,却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当她终于踏上顶楼平台时,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
她的样子狼狈不堪,与这荒凉的环境融为一体。
原本整洁的校服裙此刻破烂不堪。上衣多处被火焰燎烧出焦黑的破洞,边缘卷曲,露出底下被灼伤的、泛着红痕的皮肤。裙摆被撕开几道口子,沾满了水泥灰和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外套不知所踪,可能遗落在战斗现场。
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左眼黯淡无光,瞳孔因为剧烈的疼痛和灵力透支而微微涣散。右眼被浓密的刘海完全遮住,看不清神色,但能感觉到刘海下那一点猩红的光芒微弱却依旧存在。她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擦伤、淤青和燎泡。她佝偻着背,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
沈硕就站在平台边缘,背对着她,面向那片燃烧殆尽的血色天空。他听到了脚步声,缓缓转过身。瞳孔在看清来人时,瞬间收缩成针尖!
“妳……妳……”沈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几乎踩到平台的边缘,“妳怎么……还活着?!”
梦小雨停下脚步,隔着几米的距离,死死盯着他:“为什么?沈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硕脸上的惊骇迅速被一丝恼羞成怒取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啪”地一声弹开刀刃!锋利的刀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冷芒!
“为什么?!因为妳该死!因为妳就不该出现!因为妳那双该死的眼睛!因为妳那幅该死的画!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他握着刀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寻找退路,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妳……妳不该……不该和我作对!不该……抢我的风头!青鸟杯……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就因为……画画?就因为……我拿了奖?你就派人……欺负我?打我的手?”梦小雨缓缓抬起那只伤痕累累、此刻却异常稳定的右手,“你……就这么害怕吗?”
“闭嘴!”沈硕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握着折叠刀,不顾一切地朝着梦小雨冲了过来!“去死吧!”
梦小雨的右手探出!一把抓住了沈硕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沈硕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折叠刀“当啷”一声掉落在水泥地上!
梦小雨的左眼映着沈硕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我的手……差点被你们毁了……现在……你也尝尝……这滋味……”
沈硕痛得涕泪横流,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踉跄着后退,断腕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一边退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我……我是沈硕!我年年都是第一!我才是最强的!妳算什么东西!妳……妳这个转学生!妳这个……怪物!妳不该……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抢走我的东西!……”
他一步步退向平台的边缘!身后,是十几米高的深渊!
梦小雨看着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厌恶。她不想再听这些无谓的咆哮,不想再纠缠于这丑陋的恩怨。她只想结束这一切。她冰蓝色的左眼深处,那点奇异的、如同星云漩涡般的微光再次亮起。她需要……再次使用“梦语”。删除他关于今晚、关于自己、关于所有不堪的记忆!让他……忘记这一切!也放过自己!
她强忍着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缓缓抬起手,朝着因为剧痛和恐惧而蜷缩在平台边缘的沈硕伸去。指尖萦绕着微弱的、冰蓝色的灵力丝线。
“睡吧……忘记……”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硕额头的瞬间——
『这种垃圾……不值得妳浪费力量~』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梦小雨体内爆发!并非控制她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外界!
“呼——!!!”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无形冲击力,猛地轰在蜷缩在地的沈硕身上!
梦小雨瞳孔骤缩!左眼瞬间瞪到极限!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但太迟了!
沈硕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猛地掀飞!瞬间越过了平台边缘那低矮的、象征性的围栏!
“沈硕——!!!”梦小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扑到平台边缘,手伸向虚空!
她眼睁睁地看着沈硕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张因剧痛和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在血红色的天幕下,瞬间被黑暗吞噬!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从下方漆黑的深渊中传来!
“啊——!!!”梦小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跪倒在水泥地上!双手死死抓住平台边缘粗糙的钢筋,指甲瞬间崩裂,渗出鲜血!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左眼因为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而布满血丝,泪水汹涌而出!
“梦呓——!!!为什么?!妳为什么要这样?!!!”
梦呓的声音响起:『哎呀~抱歉啦~一时没忍住~不过……这种垃圾……留着干嘛?看着碍眼~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他欺负妳!他伤害妳!他嫉妒妳!他想要妳的命!我这是……替天行道~』
“妳这个疯子!恶魔!妳毁了一切!妳毁了我!妳……”
『嘘~听~多美妙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生命的……终曲~』
梦小雨再也无法忍受!巨大的恐惧、愤怒、悲伤和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跪在顶楼边缘,晚风呼啸着吹乱她的头发,吹干她的泪水,却吹不散那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味。她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鲜血的双手,那双手……刚刚还试图去抓住沈硕……现在……却仿佛沾满了……洗刷不掉的罪孽。
下方,死寂的黑暗中,只有风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