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蝉鸣裹挟着燥热。朴鸣凤蹲在校园后山那棵老槐树浓密的树荫下,泄愤似的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枯枝败叶。限量版球鞋上溅满了泥点,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汗水浸湿,几缕呆毛倔强地翘着。
“靠!本少爷的手机啊!那可是镶钻定制款!全球限量!”他一边扒拉,一边咬牙切齿地嘟囔,“该不会真被哪个不长眼的捡走了吧?害!这下好了,让我这个本来就富裕的家庭,又得含泪再买一个……”
斜射的烈日光线忽然被什么东西截断,一片阴影落在他面前。朴鸣凤的目光落在槐树根部那片茂密的苔藓堆里——半截青灰色的石碑,正从湿滑的苔藓和缠绕的藤蔓中显露出来。
“嗯?”他好奇心起,凑近了些。用树枝小心地撩开覆盖的爬山虎藤蔓,青石表面斑驳的刻痕逐渐清晰。他眯起眼,辨认着那模糊的字迹:“尚……惋……吟?”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微蹙,“这名字……有点耳熟啊……”他猛地想起什么,瞳孔微微一缩,“等等!这不是……三年前被烧死的那个……黑女巫吗?!”
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脚底窜起。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响指,指尖“噗”地一声窜起一簇明亮的火苗。他举着火苗凑近石碑,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碑文底部——那里刻着几个极其怪异的符号,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文字,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
鬼使神差地,朴鸣凤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其中一个符号。
嗡——!
指尖下的符号骤然泛起一层幽冷的紫光!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巨大齿轮转动般的“咔啦咔啦”声!
“我勒个去!”朴鸣凤吓得怪叫一声,火苗“噌”地窜高半米!他猛地向后跳开!
只见那块沉重的石碑,竟在紫光笼罩下,缓缓地向左侧平移了半米!露出一个黑黢黢、不断向外冒着森森寒气的洞口!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年霉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学校后山……藏着密室逃脱?!”朴鸣凤咽了口唾沫。恐惧和强烈的好奇心在他脑子里激烈交战。最终,冒险精神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打了个响指,背后的火焰羽翼“呼啦”一声暴涨开来,化作两团熊熊燃烧、光芒刺眼的火焰探照灯!
“探照灯模式!启动!”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向下延伸的石阶。
地下室比想象中要宽敞许多。火焰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映照出墙上悬挂的各种古怪物件:风干的乌鸦翅膀被细线串成诡异的风铃,在阴风中微微晃动;巨大的玻璃罐里,泡着颜色各异的蜥蜴尾巴和不知名的眼球;角落里,一个用黑色长发编织成的、布满灰尘的捕梦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角落一个生锈的铁笼里,堆着一小撮人形的灰烬,地上还散落着几张褪色、图案扭曲的塔罗牌。
“嘶……”朴鸣凤倒吸一口凉气,搓了搓胳膊上瞬间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届女巫的装修品味……真他娘的阴间!”
他强忍着不适,火焰羽翼的光芒扫过房间中央的工作台。台面上布满灰尘,散落着各种干枯的草药、碎裂的水晶和生锈的金属工具。一本异常厚重的书籍吸引了朴鸣凤的注意。它被粗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链紧紧缠绕着,封面是某种深色的皮革,上面用烫金工艺印着几个模糊的大字——《咒厄法典》。那金色已经斑驳不堪,却依旧透着一股邪异的力量感。
朴鸣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用力扯开了那沉重的锁链。锁链“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就在锁链脱落的瞬间,厚重的书页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自动地、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最终,停在了书册中央的位置。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交织着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人体解剖图、奇形怪状的草药配方,以及各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法阵图。某一页的插图画着一条狰狞的九头蛇,缠绕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少女,旁边用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潦草字迹批注着:“以血为引,逆天改命……”
“这……这是女巫的考研笔记?”朴鸣凤看得头皮发麻,他快速翻过那些记载着“灵魂置换”、“血肉献祭”等恐怖内容的章节,最终停在了一页画满复杂祭坛示意图的地方。示意图清晰地标注着所需材料:黑山羊的扭曲犄角、月圆之夜采集的露水……以及最为关键、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项——“自愿献祭的至亲之魂”!
“啪——!!!”
厚重的《咒厄法典》毫无征兆地自行猛地合拢!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地下室回荡!震落的灰尘弥漫开来,呛得朴鸣凤剧烈咳嗽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火焰羽翼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唰”地一声自动收拢!
“这地方……不能待了!”朴鸣凤心中警铃大作!他一把抄起那本沉重的《咒厄法典》,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阴森的地下室!
冲出洞口,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朴鸣凤才感觉那股阴冷的气息稍微散去。他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看着怀里这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厚书。
“得找人看看这玩意儿……”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知萧。知萧博学冷静,或许能看出些门道。
------
他找到正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的知萧,将《咒厄法典》递了过去,压低声音讲述了后山的发现。
知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无比。她没有立刻翻开书,而是仔细检查了封面和书脊,指尖甚至没有直接触碰书页。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鸣凤,这本书……非常危险。上面的符文……我从未在任何正统的魔法典籍中见过,充满了……亵渎的气息。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不稳定,而且……带着强烈的恶意。”
她抬起头,直视着朴鸣凤的眼睛:“听我的,把它放回去。那个地下密室……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情。这种来历不明的遗物,往往伴随着诅咒和代价。”
朴鸣凤看着知萧严肃的表情,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担忧。但他脑海中却不断闪过石碑上“尚惋吟”的名字,以及泠一一那双总是带着一丝迷茫和探寻的黄瞳。泠一一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是女巫的后代,被董校长收养。
朴鸣凤难得地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语气认真,“但是……这本书是在尚惋吟的密室找到的。尚惋吟……是女巫。小一……她也是女巫的后代!这本书……这本书里说不定……有关于她身世的线索!或者……能帮她解开一些困惑?”
他握紧了手中的法典:“小一她……一直想弄清楚自己是谁。我不能……不能就这么把可能与她有关的东西,再埋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万一……万一里面有能帮到她的东西呢?”
知萧看着朴鸣凤眼中那份少见的执着和关切,沉默了片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本书带来的危险远大于任何可能的线索。
“凤,关心则乱。这本书它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我担心它会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
“我会小心的!”朴鸣凤保证道,“我就让小一看看,她懂这些,说不定能分辨出真假好坏。如果她也觉得危险,我立刻把它封存起来!我保证!”
看着朴鸣凤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知萧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最后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
“放心!”朴鸣凤用力点头,抱着《咒厄法典》转身就跑,火焰羽翼在他背后不安地跳跃着。
------
医务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草药的清香。泠一一刚刚处理完一个学生的擦伤,正低头整理着药箱。她头上的花冠头纱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小一姐!”朴鸣凤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那本厚重的《咒厄法典》。
“快!帮我看看这个!”朴鸣凤将法典放在旁边的诊疗台上,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发现经过和知萧的担忧,最后强调道:“我觉得这可能跟妳……跟女巫有关!说不定能帮妳想起点什么?”
泠一一的目光落在《咒厄法典》上。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戴上无菌手套,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萦绕起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色灵力光晕。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厚重的封面。
“妳能破解这上面的东西吗?”朴鸣凤紧张地问,火焰羽翼在狭小的医务室里局促地扑腾着,带起阵阵热风。
“试试看。”泠一一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的绿色灵力轻轻触碰着书页上那些扭曲的符文。
就在她的灵力接触到符文的瞬间——
异变陡生!
书页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沸腾的血液般蠕动起来!紧接着,一股漆黑的黏液从书页中疯狂渗出!
“小心!”朴鸣凤惊呼!
那黏液在空中迅速凝聚、变形!眨眼间竟化作一张模糊的、腐烂的女人面孔!
那腐烂的嘴唇张开,一个冰冷的宣告声,骤然在医务室内炸响:
“……以圣火……净化……女巫之罪……!”
《咒厄法典》爆发出恐怖的吸力!一个漆黑的漩涡在书页上方瞬间形成!漩涡中心传来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啊!”朴鸣凤的火焰羽翼首当其冲!狂暴的吸力狠狠撕扯着他的羽翼!火焰被强行拉扯、扭曲,朝着漩涡中心倒卷而去!橘红色的火星疯狂四散逃窜!羽翼被扯得逆向翻折,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抓紧我!”朴鸣凤强忍着剧痛大吼一声!他伸手抓住泠一一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攀住旁边沉重的铁架床!
“嘎吱——!!!”
铁架床的金属腿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强大的吸力拖拽着向漩涡滑去!输液架上的玻璃药瓶承受不住压力,“砰砰砰”接连炸裂!玻璃碎片和药液四溅!
法典悬浮至半空,书页疯狂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速度快得化作一片残影!
“它在……抽取我的生命力!”泠一一头上的花冠头纱,那几朵娇艳的蓝鸢尾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砰——!!!”
铁架床终于被连根拔起!狠狠砸向墙壁!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在失重的瞬间,朴鸣凤用尽全身力气,将泠一一拉入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护住她!
“噗——!”
朴鸣凤的后背重重撞上那疯狂翻动的书页!没有预想中的坚硬触感,反而像是跌入了一片冰冷的胶质沼泽!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瞬间包裹了两人!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疯狂旋转的黑色漩涡之中!
“砰——!!!”
悬浮的《咒厄法典》失去了目标,重重地合拢,砸落在地板上。
医务室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有几片凋零的蓝鸢尾花瓣,在漩涡残留的微弱气流中,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