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中心广场上，人山人海。
阳光刺眼地洒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亮晃晃的，无处遁形。
高耸的观礼台已经搭好，装饰着象征新秩序的旗帜。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有喧嚣声、叫嚷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混合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冲击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的耳膜。
衣着华丽，眼神中充满算计或幸灾乐祸的各地贵族；有沉默肃立的士兵；更有无数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畏惧或一丝隐秘兴奋的平民。
嘛～
苍白知道，能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部分贵族高层一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者，能收到邀请函的，有几个省油的灯。
苍白就站在这片喧嚣的中心...的边缘。
隔着一扇木门从上而下观望着人群。
艾莉娅“仁慈”地给了自己最后一点缓冲的空间，她被安置在观礼台后方一间用作临时休息或储物的小隔间里。
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开口就是这扇通向观礼台侧后方、视野受限的门缝。
苍白死死地扒着冰凉的门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将身体尽可能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只盈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窥视着外面那个与她命运息息相关、却又将她彻底排斥在外的世界。
嘛～
阳光有些太刺眼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观礼台的主位。艾莉娅就坐在那里，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深色礼服。
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这个方向，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台下，侧脸线条冷静而坚定。那种自然而然的、掌控一切的气场，即使隔着一道门，也像无形的巨石压在苍白心头。
嘛～
今天结束后。
自己就一无所有了呢。
苍白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那套黑色女仆装，在门后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得让她想吐。白色的围裙和头饰，像两道耻辱的标记，紧紧束缚着她。
苍白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拔光了华丽羽毛、塞进粗麻袋里的孔雀，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窥视着原本属于她的天空和舞台。
于一阵激烈的掌声中，今天的主角登台了。
嘛～
现场的观众无一不放声欢呼。
那欢呼声如同海啸般骤然爆发，从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震耳欲聋。
苍白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下意识地用力捂住了耳朵，但毫无用处。
那欢呼声无孔不入。
嘛～
该醒了。
女公爵的梦。
艾莉娅
她站在了观礼台的最前沿，那个曾经只属于她属于奥古斯特家族的位置。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那身深色的、剪裁利落的礼服仿佛在发光。
啊。
好帅啊。
艾莉娅...
大家的欢呼声好大啊。
自己又受到过这样的欢呼吗？
自己有哪怕一次得到那些贵族们的支持吗？
“咳咳...”
艾莉娅开始讲话了。
苍白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眼睛死死贴在狭窄的门缝上，仿佛这样就能更清晰地捕捉到那个即将决定她命运的声音。
可是...
头好晕啊。
不想听啊。
“我站在这里，是要宣布女王殿下的公告。”
“鉴于奥古斯特家族血脉最后的直系继承人，苍白·奥古斯特小姐，因其年幼识浅，且体弱多病，暂无法承担治理领地的重任...”
“经由王国决议，并获女王陛下御准，特命我，艾莉娅·威尔海姆，在此危难之际，暂代奥古斯特领一切军政要务。”
随后便是常见的官话套话了。
什么一定会让领地发扬光大，什么遵循女王陛下的意志，什么为了所有领民的福祉
苍白听着无聊。
难道不应该大批痛批自己的过错与不是然后给自己立威嘛？
虽然苍白也不知道艾莉娅在讲些什么，但听着似乎是挺玄奥的。
最起码如果让苍白来讲的话，她一定会狠狠地嘲讽和自夸的。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艾莉娅。
“伯爵大人！”
艾莉娅的演讲微微一顿，那双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眼眸转向声音的来源。
广场上的喧嚣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诡异地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敢于打断新领主发言的贵族身上。
嘛～
当出头鸟可不是什么聪明人。
是罗伊.格雷
他正努力挤到人群前方，脸上堆着恭敬和急切的表情。
“尊敬的威尔海姆伯爵大人，”他微微躬身，“您宣布的新政...呃，高瞻远瞩，体恤民情，我等自然拥护。”但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和痛心疾首的表情。
“但是！但是有些....呃，有些过于严苛的、不合时宜的旧规陋习，实在是...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臣下难以维系啊！”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悲愤，仿佛现在的自己是站在台前的英雄。
“比如...比如那该死的‘初夜权废除令’！”他几乎是喊了出来，脸上带着愤怒，“这可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是领主对子民恩宠的象征！是维系贵族尊严的基石啊！怎么能说废就废？！”
（古代领主可以在别人的新婚之夜拿走新娘的第一次。）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贵族出声附和：
“没错！还有那什么‘享乐税’！简直是荒唐至极！”
“向贱民开放法庭？这成何体统！尊卑何在？！”
“这些荒唐的法令，根本就不是我们奥古斯特领的传统！都是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胡乱搞出来的！”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矛头直接指向了苍白。
“哈？”
苍白牙齿咬的噶蹦蹦响。
老娘在的时候都畏畏缩缩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现在倒好，一个个跳出来充英雄了？！
“本小姐要把你们全都宰了！”
【嗯哼～】
【现在倒是有几分恶役千金的样子了，真希望你能在面对女主角的时候也能这么硬气哈。】
“啊哈哈，我不是一直都很硬气吗？”
【如果哈气也算的话，那我确实无话可说。】
而门外的闹剧还在继续。
“罗伊男爵，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先稳定民心和局势。你难道不觉得吗？”
艾莉娅逃避了问题。
苍白搞不明白。
她不明白艾莉娅在犹豫什么。
当初在女王执法店说要带走自己的时候不是挺果断的吗？
同意自己的律法就骂回去，不同意就按照之前的老套路去做一个领主。
含糊其辞只会给那些贵族们更多自由发挥的空间。
【嘻嘻～看到了吗？】小丑般的声音再次在苍白脑海深处响起，【多好的机会啊～她不敢接话，她在回避！而你，我亲爱的苍白小姐，你的机会到了！】
【她不敢回应但是你可以啊！】
【你完全可以发表声明，同意贵族们的要求，你不一定真的答应，但要先做出样子。】
【说自己痛改前非什么的，在办几期报纸，就说什么《艾莉娅到底是救赎还是...》或者是《艾莉娅能够掌权的原因竟然是...》】
【冲出去，告诉他们，那些法令跟你没关系。是那个贱民艾莉娅搞的鬼！把水搅浑，让那些贵族知道，他们真正的敌人是谁，让他们狗咬狗，你就能...】
“闭嘴！”
小丑眼睁睁的看着苍白后退一步对着面前禁闭的木门蓄势待发。
【你踏马要干什么？！】
“我受不了了，所以要出去哈气了。”
“砰！”
苍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开了那扇隔绝她与外界的木门。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