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江市位于入海口，被宽阔的枝江从中部一分为二。江北的楼厦鳞次栉比，江南的灰顶平房则像蜂窝一样挤挤挨挨。
城际列车从枝江大桥上穿过，车窗间的立柱将景物分割成一帧帧橘黄色的幻灯片。地平线托举着城市在晨雾中缓缓升起，像是一头黑鲸鱼翻身晒着它紫红色的腹部。远处高耸入云的是枝江标志性建筑群，玻璃外墙上循环播放着日本虚拟偶像的海报。
耳机里传来罗翔老师的声音——“人最大的理性，就是承认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乃琳想起了那个让她决定走上法律道路的下午：
米白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雾霭，昏沉的灯光下，她戴着耳机玩着《守望先锋》。
“Music to my ear！”黑百合精准击杀了天使。
她松开鼠标，瘫倒在椅子上，盯着灰蒙蒙的天花板。
游戏声渐渐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隔壁持续了一上午的装修声。沉闷而有节奏的敲击，透过耳机钻进她的脑子。她猜，那对忙着装修的夫妻大概是刚结婚吧？每天朝九晚五，两点一线，却似乎并不为这样的生活感到失落。
她不敢睡午觉，怕错过了闹铃，醒来时已是傍晚。那时，窗外昏沉的光会被隔在窗帘外，她将面对一座昏睡的城市——而她没有这个底气。
现在的她不需要做题，也不需要空想，只需要接受。可她还是希望有人能丢给她一套卷子，好让她短暂逃避对未来的揣摩。
她打开手机，却没有第一时间查成绩，而是点开了B站。罗翔老师的声音把这个臃肿的下午变得通透了些。于是她在志愿表上，果断地把枝江大学法学院填在了第一行。
理由很简单。她觉得人开始变得平凡，大概是从考虑后果开始的。小说里的英雄，怎么会为了后果畏手畏脚呢？
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这样选吗？乃琳想不清楚。也许那个小时候逃学的笨小孩，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总之，她觉得自己会过上平凡的一生——在平凡的一天出生，在平凡的一天老去。
却从未想过，如何能够在平凡的一天，洞见世界走向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