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抓紧伤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淋浴间的方向，连看都没看妙蛙种子一眼。
妙蛙种子望着她的背影，失落地垂下了脑袋，藤鞭也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水声哗哗响起。
叶子站在花洒头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腿上的红痕在水的刺激下，愈发刺痛。
她靠着冰冷的瓷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委屈，不甘，还有对自己深深的失望。
为什么她连跳绳都做不好？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全收集宝可梦？如何才能成为宝可梦大师？
水声掺杂了叶子的哭声。
自己真是罪恶深重啊！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陈严这才松了口气转向妙蛙种子。
陈严蹲下身看着垂头丧气的妙蛙种子。
“觉得委屈？”
妙蛙种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发出闷闷的“种子”声。
它甩了甩藤鞭，指向叶子离开的方向，在指了指自己。
陈严看出来妙蛙种子明显是在责怪她太弱了，根本跟不上它的节奏。
推卸自己的责任，把错误都给到训练家了，这可不是共同进退的关系。
“所以，你觉得是她的错？觉得是叶子拖累了你？”陈严开口，语气严肃。
妙蛙种子猛地一甩头，藤鞭抽得更响，像是在抗议。
“你觉得自己很强，我知道。”
陈严往前一步，用更大的声音去对抗妙蛙种子异动。
妙蛙种子对陈严的巨大敌意让藤鞭开始对准陈严。
“但这份强大，是用来伤害同伴的吗？”
妙蛙种子愣住，挥向陈严的藤鞭僵在半空。
叶子哭完后，简单冲洗后，涂完伤药就出来了。
她靠在淋浴间门外的墙壁上，冰凉的墙体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可心里的刺痛和羞耻感挥之不去，自己居然连简单的跳绳都做不到。
叶子正准备直接回训练场，陈严的健身房过于简陋，墙壁没有任何隔音材料，所以声音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就传过来。
这里隔音实在太差了。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来到靠近训练场的墙后。
“你并非真的讨厌她，对吗？”
陈严的声音放缓。
“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认为她的弱小让你苦恼，她的受伤让你自责。”
“呜……”妙蛙种子低下头，前爪不安地刨了刨地面。
是啊，它看到叶子痛得掉眼泪，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它能怎么办？它就是控制不好力道，它就是觉得叶子太……
“你是不是觉得我才是罪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接受特训受伤？”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你的藤鞭抽得遍体鳞伤也不吭一声，直到忍不住才掉眼泪？”
这句质问，让叶子和妙蛙种子浑身一震。
训练场内一片寂静。
“是因为你控制不好藤鞭？还是因为她躲闪不及？”
“种子……”妙蛙种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困惑。
“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没有互相信任，没有默契。”
叶子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她抱住膝盖，将脸埋入臂弯。
“叶子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看到了吗？”
陈严直视着妙蛙种子。
“你认为弱小的她在努力变强。为了谁？”
“为了能跟上你的脚步，为了能让你这颗骄傲的种子，在她手中也能发光发热，开花结果。”
妙蛙种子猛地抬起头，看向陈严，又转向叶子离开的方向。
它的红色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被你的藤鞭抽中，第一时间担心的不是自己有多痛，而是怕你放弃她。”
“种子……”妙蛙种子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呜咽。
它又低垂下硕大的脑袋，两条藤鞭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尖端轻轻触碰着冰凉的地面。
“她很强大，是源自内心的强大，你应该以她为豪。她的成长会超越任何人，你要对她放心和负责。人和宝可梦的信任和成长从来不是单向的。”
“叶子给予你爱和信任，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叶子，好好珍惜，而不是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
墙后的叶子再也忍不住，无声的泪水默默流出。
原来……原来是这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温暖交织在心头，让她既羞愧又感动。
陈严很清楚，有些坎需要妙蛙种子自己迈过去。
好一阵子，他才调头朝淋浴间的方向走。
叶子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抹掉泪，想站起来，伤口一抽，腿又麻，身子晃了晃。
陈严在她跟前站定，没点破她偷听的小动作。
“洗好了？”
叶子垂着脑袋，鼻音很重，脸红地侧过头：“嗯。”
陈严看着叶子犯错的孩子，没有多言往远处走。
他会给这一人一宠留个独处空间。
陈严的脚步声在走廊那头消失了。
叶子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撑起身子，腿上的麻劲儿和伤口的刺痛让她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她挪动着酸痛的腿，一步步走向训练场。
妙蛙种子孤零零站在场地正中，耷拉着脑袋，藤鞭的尖儿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
它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整个身体紧绷了一下，却没抬头。
叶子走到它面前，站住。
空气里堵着一股说不出的憋闷和尴尬。
她张了张口，嗓子眼却跟塞了团棉花似的。
“抱歉。”
两个字，轻飘飘的，砸下来却有千斤重。
妙蛙种子猛地扬起头，它不明白，该说对不起的明明是自己。
“我没怪你。是我太不中用了，也没能让你相信我。”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轻轻搭在妙蛙种子宽大的脑门上。
“种子……”
它发出低低的呜咽，像在回应，又在诉苦，两条藤鞭只是温柔抚摸对方。
叶子手下的皮肤微微发着抖。
“我们……再来一次，行吗？”
妙蛙种子没立刻吭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叶子的手心。
温热的触感，还带着植物独有的草木香。
叶子鼻子猛地一酸，硬生生把涌到眼眶的泪憋了回去。
她用力点头。
“嗯！”
陈严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斜倚在训练场入口，双臂抱在胸前。
手心里还攥着几张揉皱的湿润纸巾。
这就是青春呀，有宝可梦真好，我也想要宝可梦了。
“行了？”
叶子脸上泪痕未干，背却挺得笔直。
“行了。”
“那就练。”陈严从不废话。
叶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翻腾的心绪平复下来。
她走到场地中央，妙蛙种子紧挨着她站好。
一条藤鞭再次从妙蛙种子背上的种球里探出。
“这回，我一定跟上。”
叶子压低声音对妙蛙种子保证。
妙蛙种子晃了晃脑袋，低低地“种子”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