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说道：“啧，这你就不懂了吧？根据心理学上的说法，这叫认知干扰战术。用大量无意义问题消耗你的思考能力，等你精神疲惫时，对关键问题的回答就会更接近真实想法。”
李默若有若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把我绕晕、问麻，让我在精神懈怠时，不小心吐露真言。”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出体育馆，途经一座粉白砖墙的大礼堂。
在每年一度的全校体检日，由于项目繁多，整套流程下来往往需要大半天。学校索性将这一天定为临时假期，各班学生按批次前往体育馆完成所有检查后，即可直接离校回家。
不过轮到李默检测完后，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掐掐手指一算，跟平常放学的时段也差不了多少了。
“看，这就是下下下周元旦汇演的地方了，哼哼，到时候你可不能出洋相啊。”
林清音一边叮嘱，一边用手肘撞了下身侧的李默，随即她又好奇地问，“说起来，当初高一那场冬幕节汇演，你怎么没报名？以你那会儿的吉他水平，上去露一手应该没问题吧？”
“社恐的事你少管。”李默搪塞了一句，目光投向礼堂大门，思绪仿佛被拉回了高一的那个冬天。
学校为了在期末考前放松学生心情，特意举办了名为“冬幕节”的文艺汇演。
那时的他，刚刚经历父母意外离世的巨大打击不久，整个人半年都没缓过来，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虽然每日照常上学、放学，却仿佛行尸走肉，丧失了热爱世界的兴趣。
他记得那场汇演，礼堂很热闹，吆喝声不断。舞台中央，裴轩白穿着白色的燕尾礼服，坐在钢琴前演奏乐曲。
优雅地像是个误入凡尘的天使。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而他自己，则冷着一张脸坐在角落，闷不做声地盯着台上的裴轩白。
后来又涌现出许多节目表演，礼堂内的笑声、掌声、喝彩声接连不断，他却只感到吵闹。
再后来学校又举办期末考，当时语文作文题目正好与“悲欢”有关。
他由感而发，在狗屁不通的文章结尾，添了句自以为颇有逼格的话：“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当时觉得自己写挺好，结果后来作文分出来只有43分。林清音知道后笑话他：“活该，谁叫你在作文里写这种丧气话。”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两人的影子若即若离，校道两侧铺着枯黄落叶，秋风瑟瑟。
李默蓦地颤了一下，一阵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地回头，秋风吹拂而过，带动身后的树叶曳曳摇晃，吱吱作响，校道上不少学生正走在后边，谈情说笑。
“怎么了？”林清音侧头问道。
“没什么，”李默摇摇头，试探道，“就是突然有点心慌，可能是怕表演时搞砸吧，那就挺难堪的。清音，要不——”
“哼，上不了台面。说好了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
李默暗自叹了口气，悻悻地低下脑袋。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截白嫩的手掌，他愣了下，抬起了头。
只见少女嘴角抿着好看的弧度，笑意盈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快走！我和小雨等了你一下午，肚子都要饿扁了！”
他被拖拽着在校道上小跑起来。风掠过耳畔，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心脏仿若擂鼓，砰砰乱跳。
他能想象到自己面红耳赤的画面，直到教学楼口，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林清音回头瞥了眼李默，小脸有些不悦，“你行不行啊？看看自己虚成什么样了？都让你平时少玩点旮瘩给木了，对身体不好。”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多多锻炼。”李默吐吐舌头，心中却在叹息，这个笨蛋……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李默所在的班级。阳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离开了教室。唯有后排靠窗旁边的位置，林清雨正独自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一边书皮，专注地看着书。
阳光恰好落在她身上，一头粉发别有一番韵味。
林清雨原本只是等姐姐一起回家，而姐姐又要等她这个同桌收拾东西。闲来无事，她便从家里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带过来打发时间，没想到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
李默走到她座位前，俯身凑近，看清了书的封面，书封上写着烫金色字体的“龙族II”。
接着他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书包，林清雨对他的到来不问不顾，仿佛完全沉浸在故事之中。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林清雨，你看我像不像楚子航？”
少女总算有了反应，她从书页间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有些鄙夷说道：“你？你跟书里那个衰仔路明非倒是挺像的。”
李默没有还嘴，只是默默地继续收拾书包。
那应该是初中二年级的某个午后，当时家中还没有遭遇变故，午后的太阳也很温暖，他也还是个上课会认真听讲记笔记的上进少年。
下课铃声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买来的《龙族II》，看得如痴如醉。
心神自然不免飞到了卡塞尔学院，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会收到卡塞尔学院的录取信件。
合上书页时，屠龙的少年还在燃烧，他感到全身心的热血沸腾。
于是他转过头，对着当时还是他同桌的林清音，认真的问了一个问题：“清音，你看我像不像楚子航？”
正在整理课堂笔记的林清音闻言，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足足五秒钟，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古灵精怪，促狭地说：“哼哼哼，像不像楚子航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某人挺像性转版诺诺的。”
性转版诺诺？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理解她口中的含义。
过去那些甜蜜又难忘的时刻，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跳出来给你迎头一击。
李默收拾好后，背上书包。林清雨合上书，拿起书站起身，对林清音说道：“姐，我借你的《龙族》看了一下，还挺好看。”
林清音正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出神，听到这话回过神来，她温柔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喜欢看那就看呗，我那里还有后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