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艾薇亚就和尤莱亚出发了，今天的目的地是港区。
她走在前面，步伐轻快，鞋跟轻轻踏在石板路上，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你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
尤莱亚笑着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当然啦！”
艾薇亚回头冲他眨眨眼，“今天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嘛，怎么能不开心？”
“哈哈，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不是吗？仔细想想，我好像还没怎么跟你单独出门过。”
“会吗？我印象里好像也不少啊……”
话还没说完，艾薇亚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就往前跑。
“怎么了？”
“前面人好多，快点，别被落下了！”
港区早已人流如潮，街道上挤满了赶早围观的热闹人群。
两人一路挤到人群边缘，这才勉强看清码头的景象——
一艘巨大的现代风帆船正在缓缓靠岸，随着舷梯放下，乘客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陆续走下来。
“尤莱亚你看，那船上的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艾薇亚眯着眼睛，手指指向船上的某个方向。
尤莱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目光一定，立刻认出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剧团的人！咦？那是……团长！”
“人太多了，现在挤过去肯定被堵死。我们先绕过去吧。”
艾薇亚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捡起地上一张被丢弃的传单，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我知道他们下榻的位置了，走，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去。”
“我知道在哪里了，我们顺着方向去吧。”
“真可靠啊，跟着你就不怕迷路。”
“那是当然。不像某些人……昨天是不是真的迷路了？”
“呃……那街道的布局我是真不习惯……”
两人重新走回街上，刚拐过一个街角，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突然传来，让两人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尤莱亚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推开旁边一家店铺的门，拉着艾薇亚一头钻了进去。
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教会士兵正在街上巡逻。
而领头的那个身影，熟悉得让尤莱亚心头一跳。
队伍最前方，是个骑在马上、装束独特的女人。她穿得很整肃，却又透着一股别处难见的冷艳气质。
黑色的兜帽下，隐约露出几缕棕褐色的发丝。
外衣扣子扣得不算齐整，黑色裤袜包裹着修长的双腿。
最惹眼的，是她嘴角边那颗鲜明的痣。
尤莱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几年前在庆典上见过的那个神秘修女兼教会执事，“刺玫执事”维雷蒂亚。
“我认识她，这个人很神秘。”
两人躲在昏暗的店铺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
突然，维雷蒂亚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停了下来，身后的士兵也随之整齐地止步。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像雷达一样在街边的商铺上一一扫过。
最终，那道视线如同有实质一般，停在了他们躲藏的这家店门前——
尤莱亚和艾薇亚条件反射地缩回身子，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安静得让人心慌。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窗外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微松动了一些。
尤莱亚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头，刚松了口气，心脏却差点骤停——
维雷蒂亚竟然还站在窗外！
两人隔着一层蒙尘的玻璃，距离近得可怕。
好在店内光线昏暗，外面阳光刺眼，这种明暗差成了天然的屏障，她应该看不清里面。
维雷蒂亚依旧背对着他们，脸上挂着一贯慵懒、略带妩媚的表情。
这时，一名士兵快步靠近，低声汇报道：
“报告大人，前面的商铺不让我们进去调查。”
“哦？”
维雷蒂亚懒洋洋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带我过去。我亲自去请求一下。””
说完，她随意地摆了摆手，“所有人，跟着我，去下一个区域。”
“是——！”
一行人终于真的走远了，马蹄声也渐渐听不见。
尤莱亚和艾薇亚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等心跳慢慢恢复正常，他们才发现——
自己居然误打误撞钻进了一家武器铺。
店里静悄悄的，墙上挂满了刀剑弓弩。
店长正窝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打盹，呼噜声此起彼伏，显然对外面的动静一无所知。
“运气不错啊，正好歇歇。”
“顺便看看武器吧。”
“嗯，挂着的这些，看着都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散开，各自挑起了武器。
没多久，尤莱亚走到柜台前，把还在打盹的店主叫醒。
“嘿！大叔，醒醒！这东西怎么卖？”
他将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刀放在柜台上。
刀身流畅，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银色花纹，在昏暗的店里也显得贵气逼人。
店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尤莱亚，又扫了一眼那把短刀，眉头微微皱起。
这时，艾薇亚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细长的刺剑：
“我也挑好了。之前那把碎了，这个正好顺手。”
说完，她也将刺剑并排放在了桌上。
店主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奇怪……我不记得店里有卖这把短刀啊？”
“先别管那么多，”尤莱亚笑着说，“给个价吧，1200克朗怎么样？”
店主皱着眉头想了几秒，似乎还在纠结货源的问题，但看到送上门的生意，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一起卖你吧。奇怪了……这把刀我是真的不记得放过。”
“多谢！”
二人拿好武器，重新走回大街。
刚走出没多远，尤莱亚忽然停下脚步，将那把刚买的精致短刀递给了艾薇亚。
“唉？”
“你之前跟我一起被抓那次，为了割绳子不是把藏在袖口的刀片弄丢了吗？”
尤莱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想着给你换个更趁手的，防身也方便。”
艾薇亚看着手中的短刀，眼神微微一动。
“谢谢。”
她接过刀，忽然上前一步，毫无预兆地一把搂住了尤莱亚的胳膊，整个人亲昵地贴了上来。
“诶，艾薇亚你这是……这大街上人那么多。”尤莱亚赶紧压低声音。
“别管别人怎么看嘛。”
艾薇亚仰起头，冲他眨了眨眼，笑容狡黠，“再说了，这样不好吗？”
没等尤莱亚回答，她就拉着他，脚步轻快地往剧场的方向走去。
——
没走多久，两人便来到了剧院。
但大门紧闭，显然还没到开放时间，两人只能绕道去后门碰碰运气。
刚转过街角，就看见几个工作人员正费力地推着一辆巨大的货箱。
箱子上盖着厚厚的帆布，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沉重的车辙印显示分量不轻。
其中一个人注意到前方是个下坡，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喊出声——
“停停停！别推了！”
可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货箱连着推车已经开始往坡下缓缓滑去。
“小心！”
听到动静，尤莱亚猛地扭头一看。
“喂喂喂！”
眼看货箱就要失控冲下坡道，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一捆粗绳，他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头，用力一甩，熟练地套在路边坚固的石墩上，随即迅速将另一端挽成活扣，精准地套住了正在滑动的货箱。
好在坡度不算太陡，绳索终于将货箱稳稳拽住。
推车虽然脱落了，但总算没让它一路冲上街道。
等一切稳住，尤莱亚才松开绳子，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迎上跑来的工作人员。
“太谢谢你了！差点就冲到街上砸人了。”其中一个人连连道谢。”
“客气了。不过……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听说是舞台道具，毕竟是水都嘛，剧院搞的节目也和水有关，不知道又会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尤莱亚点了点头，顺势问道：
“对了，你们知道剧院后台怎么走吗？”
“咦？你有事找剧组？”
“没错。”
“唔……原本我们不该告诉你的……不过——”
那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看在尤莱亚刚才救场的份上，还是压低声音说道。
“跟我来吧。”
他带着两人绕到剧院隐蔽的后门，一边走一边小声叮嘱注意事项。
把人领进去后，又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因为还要去处理那个翻倒的货箱而离开了。
一进后台，忙碌的气息扑面而来。
后台略显忙乱，道具、灯具、布景和工作人员交织其间，绳索在半空垂落，舞台工人来回穿梭。
尤莱亚和艾薇亚刚进来，就看到团长梅赛德斯站在一旁指挥彩排。
他他一如既往衣着整洁，神情严肃，嗓音温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稳重。
看到他们，他微微一笑，主动迎了上来。
“尤莱亚阁下，好久不见，欢迎光临。后台比前台乱些，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尤莱亚？”
特拉从一堆道具后探出头，愣了愣，随即快步跑了过来。
她扑上前，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尤莱亚。
二人简单寒暄，动作虽轻，却带着久别重逢的默契。
艾薇亚站在一旁，表情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
特拉松开尤莱亚，转向她，微笑着点头致意：
“艾薇亚小姐，好久不见。”
“嗯，看你挺精神的。”艾薇亚淡淡地回了一句。
“托你们的福。”
特拉温柔一笑，目光重新落回尤莱亚身上，满含期待，
“既然来了，要不要留下来看看我们的排练？”
“可以……吧？”尤莱亚看向艾薇亚，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正好啊，我也很感兴趣。”
特拉点点头，眼里仍旧带着掩饰不住的光亮。
彩排现场布置独特，道具众多，还有多个浅水池点缀其中。
舞台被分散成碎片状铺在水面，在灯光映照下泛出涟漪，显得既梦幻又充满水都特有的浪漫感。
观众席加上尤莱亚他们和工作人员，总共也不超过十人，空旷的剧院显得格外安静。
没过多久，彩排便开始了，剧团的演绎依旧细腻投入，哪怕台下几乎无人，也毫不懈怠。
咚——
一声闷响，剧场突然跳闸，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怎么回事！”
“别慌，快点亮魔力灯！”
黑暗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急忙点亮了随身携带的魔力灯，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
“团长，这下怎么办？”
“你，跟我来，去后台看看——威廉那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梅赛德斯边说边带人往后台走去。可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头顶的大灯却又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咦？”
“快看中间！”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只见舞台中央的一个浅水池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巨大的箱子，静静漂浮在水面上。
“这是什么？” 特拉皱着眉，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一旁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脸上写满疑惑。
尤莱亚坐在一旁，从只言片语中听出，那东西并不是剧组准备的。
“尤莱亚！尤莱亚！”
艾薇亚低声喊他。
她靠近了一点，继续说：“那个箱子……是不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
“对！”尤莱亚点头，“你看那上面的布，虽然舞台打了灯光，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此时，箱子下方的水面正缓缓冒出一串气泡，但没人注意到。
一名工作人员走了上来，皱着眉说道：
“特拉小姐，请让一让。这个箱子……不是我们剧组的，我打开看看。”
他掀开上方盖着的布——
箱盖下，是一具诡异的人形生物，浸泡在水箱里。
那是一具女性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一条覆盖着鳞片的鱼尾，身躯上布满了各种异化的鱼鳍。
她有着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湿漉漉地遮住半边耳朵，露出的耳廓却变异成了类似鱼鳍的半透明结构。
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她身上那套冰冷的装置——一个金属环状物从她背后深深嵌入脊椎，一路延伸至脖颈，死死束缚着她的身体。
“啊……”
特拉当场吓得跌坐在地，脸色发白，嘴唇发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是……人鱼？”
旁边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有人忽然惊恐地指着水面：“快看下面！还有东西！”
只见浑浊的气泡下方，竟然浮现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酷似人类、却带着诡异扭曲感的面孔，正隔着水波与他对视。
下一刻——
“哗啦！哗啦！”
舞台周围的其他几个水池中，水花接连炸开！几只狰狞的怪物猛然跳了出来。
它们模样各异，有长着硕大鱼头的两脚怪人，也有浑身粘液的软体生物。
尤莱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正是他在水族馆地下见过的那些畸形实验体！
“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台上的男人叫出完整一句，水里的怪物一把拽住他的脚，“扑通”一声将他拖入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尤莱亚和艾薇亚几乎同时动身，跳上舞台，往四周冲来的怪物斩去。
“特拉！快离开那里！”
尤莱亚大喊，可特拉像是被锁住了听觉，完全听不见。
她只是死死盯着水箱里的人鱼，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这时——
那人鱼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猩红如血的眸子，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疯狂的杀意，直直地锁定了地上的特拉。
她腰间那圈金属带上的呼吸灯，也随之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紧接着，一阵肉眼不可见却极具破坏力的超声波震荡骤然爆发！
“咔！”
厚重的玻璃水箱瞬间炸裂，无数碎片伴随着水花四散飞溅。
剧院内，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哀嚎。
人鱼借着水势，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从残破的水箱中猛扑而出，利爪直取特拉的咽喉！
“艾薇亚！交给你了！”
尤莱亚反手一剑斩落一只鱼人怪的头颅，冲着另一边大吼。
那颗鱼头骨碌碌滚落到一名工作人员脚边，吓得那人面无人色，连声道谢。
艾薇亚反应极快，听到指令的瞬间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她一个滑步挡在特拉身前，手中刺剑精准地架住了人鱼挥下的利爪。
“当——！”
火花四溅。
人鱼见一击不中，发出一声尖啸，身形一扭，瞬间转身跃回了水中，消失不见。
“尤莱亚阁下！”
团长快步赶来，神情凝重，“能请您帮个忙吗？刚刚被拖走的那个人……必须得救回来！这座剧院的水道系统是相连的，最后都会通向地下的一个大型蓄水空间！”
尤莱亚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点头：
“交给我吧，团长！这里剩下的怪物，就拜托你和大家了！”
“放心。”
团长目光一沉，“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员工被这些东西抓走。”
另一边，艾薇亚紧紧守在特拉身旁，与尤莱亚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团长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蓝光的魔具，抛向尤莱亚：
“接着！这个能让你在水下呼吸一段时间！”
尤莱亚稳稳接住魔具，转身没有任何迟疑，猛地冲向最近的一个水池，纵身跃入！
“扑通！”
冰冷的水面瞬间没过他的身影。
尤莱亚顺着幽暗的水道急速下潜。
起初水道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但没过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他进入了一条更加宽阔的主通道——那是连接所有支流的中央排水渠，墙壁上还印着模糊的数字标识。
远处，一道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那只人鱼！她游动的速度极快，毫不迟疑地钻进了某个分支水道。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尤莱亚才松了口气，继续沿着主通道潜行搜寻。
——
画面切回剧场。
艾薇亚一把将特拉从湿滑的地面上拉起来，拖到相对安全的干燥区域。
“怎么回事啊？被吓成这样，可不像你啊。”
艾薇亚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
特拉却像丢了魂一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慢慢站起身，双手紧紧抓着艾薇亚的肩膀，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声音发抖：
“谢、谢谢你……艾薇亚。可是……”
她咬了咬唇，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请、请别伤害她，求求你了！”
“……什么？”
“她……那个人鱼……是我的母亲！”
艾薇亚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
她只是眼神微微一动，随即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情反而更加冷静：
“我会先保住你。剩下的事——我会尽力。”
话音未落——
“哗啦！”
水花炸裂，那只人鱼毫无征兆地从水中跃起！
那条强有力的鱼尾如钢鞭般横扫而来，瞬间击溃了艾薇亚的防御。
“砰！”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艾薇亚整个人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远处的布景板上。
一击得手，人鱼并没有恋战，身形一扭，再次“哗啦”一声没入了另一个水池，只留下一圈圈激荡的涟漪。
艾薇亚撑起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道。
“你妈下手……还真是不客气啊。”
“那不是真正的她！求求你了……”特拉声音都在发颤。
艾薇亚正要回她几句，耳尖一动，猛然察觉到身后异动，迅速回头——
利爪已经贴到脸前！
眼看那致命一击就要落下，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屏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砰”地一声，硬生生挡住了利爪的攻势。
虽然那屏障在下一秒就碎成了光点，但这一瞬间的停顿，对艾薇亚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眼神一凛，手中刺剑如毒蛇出洞，猛地刺出！
“艾薇亚！不要——！！”
刺剑精准无误地刺中了人鱼腰间那个闪烁的金属环。
红色的呼吸灯瞬间熄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人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狂暴地反手一爪将艾薇亚狠狠击飞，直接甩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嗡——！！”
刺耳的声波再次响彻剧场，震得所有人头痛欲裂，连怪物都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唯独特拉，强忍着剧痛，颤抖着撑起一道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屏障，一步一步，艰难地朝那个还在抽搐的人鱼走去。
“妈妈……”
她扑上去，紧紧抱住还在战栗的人鱼，双手死死扣住那个冰冷的金属环，拼尽全力想要将它撕下来。
——
水下深处。
尤莱亚顺着主水道潜行，终于进入了一处豁然开朗的地下空间。
头顶上方隐约透出微弱的亮光，他屏住呼吸，顺着光亮缓缓上浮。
破水而出的瞬间，他看到前方的石阶平台上站着一个人影，旁边还绑着两个昏迷的人质。
尤莱亚悄悄靠近岸边，他屏住呼吸，从水中慢慢直起身子，手已经摸到了剑柄，正准备从背后发起突袭——
“嗡——！！”
突然，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剧烈的波纹，那刺耳的尖啸声竟穿透了层层阻隔传到了这里！
大好时机就这么硬生生被打断了。
那怪人耳朵一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举着武器的尤莱亚。
“你——”
他目光一偏，扫了眼一旁的人质，神情一沉，双手抬起，掌心瞬间凝出一道水弹，猛然射出！
尤莱亚咬紧牙，强忍冲击带来的刺痛，顺势双膝一软，让身体向后一倒，勉强让那一击擦着他面前掠过，炸在身后的水面上。
“下一发……”
尖啸声正在逐渐消退。尤莱亚抓住这个空档，猛地弹身而起，纵身一跃，手中魔剑携着风雷之势狠狠斩下！
怪人似乎被音波影响，反应有些迟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凌厉的剑气当头劈下。
然而——
就在剑刃即将触及他身体的一刹那！
他身躯的一部分突然像水一样化开，变得半透明，整块直接让开了攻击轨迹。
“唰！”
第一剑扎了个空。
尤莱亚眉头紧锁，反手迅速再斩一剑！
可结果依旧一样，剑锋划过流动的液体，毫无建树。
对方趁机后退，不急不慢地拉开了距离，重新凝聚成人形，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没用的。我是元素体……虽然还不完全，但凭你是伤不到我的。”
“是吗？”
尤莱亚并没有气馁。
他清晰地感觉到，魔剑法格塞斯上的魔力流动变得异常活跃，仿佛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用嘛。”
话音落下那一刻，他已经再次冲了上去，举剑直刺。
“都说了——没用的。”
魔剑再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敌人的身体——但这一次，尤莱亚并没有将剑抽出。
怪人脸色一变，手臂瞬间化作锋利的高压水刃，朝着尤莱亚猛砍过来。
尤莱亚侧身闪避的同时直接松手，任由魔剑留在了敌人的体内。
魔剑在他身体里晃动，眼看就要坠地，尤莱亚一手反接，将剑稳稳接住，让魔剑留在对方体内。
接着，他就像是在搅拌一锅浓汤一样，握着魔剑在对手体内疯狂搅动！
“你——！”
几轮攻防下来，怪人突然蓄力，那记势在必得的手刀眼看就要劈下——
但那一刀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
“怎么了？不砍了吗？”
尤莱亚喘着气，嘴角却勾着笑，“我都等着了。”
“糟、糟了……我的身体……你做了什么？！”
怪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无比，那种随心所欲化水的流畅感消失了。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吼着，一边踉跄后退，拼命想要远离那把漆黑的剑。
“看来我猜对了。”
尤莱亚举起魔剑，剑身正隐隐散发着贪婪的幽光，他淡淡地解释：
“我虽然还没完全掌握这剑，但多少能发挥点效果。”
尤莱亚举起魔剑，淡淡地解释。
“这把剑有个坏毛病——它嗜魔。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进行元素化，本质都是魔力的流动。既然我把你体内的魔力抽干了，你自然就变不成水了。”
他一步步逼近，语气带着几分嘲弄：
“虽然你和我以前见过的元素体不太一样……但原理大差不差。你能随意操控体内魔力，才能化身为水。只可惜……”
他话锋一转，眼中带了点冷意，
“你这具身体的完成度似乎不太高啊？看来你家那位大人，也没在你身上下多少血本嘛。”
“闭嘴！别侮辱大罪者大人！”
怪人神情激动，动作开始变形，明显已乱了节奏。
“是他救了我！是他给了我新生！”
“你们到底来这儿做什么？为什么要袭击剧院？”
“怎么可能告诉你。”
怪人冷哼一声，干脆不再废话，猛地朝他扑来。
但这一次，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已是大打折扣。
尤莱亚只是轻巧地侧身、滑步，便轻松躲过了所有攻击，并且每一次交锋，魔剑都会从他身上再刮走一层魔力，让他越打越虚弱。
——
舞台另一侧，那刺耳的尖叫声终于渐渐平息。
人鱼眼中的疯狂红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难以置信。
她呆呆地望着面前早已泪流满面的少女，嘴唇颤抖着：
“是……特拉吗？我的孩子……”
“妈妈！”
特拉再也忍不住，哽咽着扑了过去。
“这个……应该不是梦了……”
特拉已经泪流满面。
人鱼缓缓抬手，指尖笨拙地擦过她脸上的泪水。
然而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脸色骤变。
“快跑，孩子。我今天是来抓你……你的——呃啊！！”
话没说完，她脖颈上的金属项圈突然爆闪出异常的电流！
“滋滋滋——！”
强烈的电击瞬间贯穿全身，人鱼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双眼再次翻白，理智被瞬间烧毁，重新陷入了狂乱。
“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抓住了特拉的手臂。
特拉惊恐地后退，却根本挣脱不开那铁钳般的力量。
人鱼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就往最近的一个水池冲去，想要跳入水中。
“别想跑——！”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艾薇亚从后方疾冲而来。
她双手紧握长剑，看准时机，狠狠刺入了人鱼背后的那个金属控制装置！
“滋啦——！”
一阵更为强烈的电火花炸开。
人鱼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身体一僵，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随着装置的破坏，她下半身的鱼尾开始缓缓收缩、变形，鳞片褪去，重新变回了人类的双腿。
“结束了。”
艾薇亚长叹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湿衣服走到特拉身边，伸手将依然惊魂未定的她拉了起来。
——
随着最后一只怪物倒下，剧院内的战斗终于平息。
众人在废墟中互相确认着伤亡情况，开始清理残骸。
尤莱亚这边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那个怪人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撤退指令，突然停止了毫无意义的纠缠。
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角落里的下水道口，试图强行化作水流逃遁。
但因为魔力被抽得太狠，他的动作慢了不止一拍。
“哼！想逃？！”
尤莱亚目光一冷，高举长刀，深吸一口气——
“——夜煌！”
暗紫色的魔力瞬间爆发，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狰狞的兽首虚影。
那兽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猛地扑咬过去，一口狠狠咬住了怪人尚未完全液化的实体部分！
“啊啊啊啊——！！”
怪人痛得发狂，为了活命，他竟一狠心，自行切断了被咬住的下半身！
剩下的半截身体化作一股浊流，狼狈不堪地逃入了下水道的黑暗中。
而被“夜煌”咬住的那半截残躯，在暗紫色的魔火中剧烈燃烧，转眼间便化为灰烬。
夜煌漂浮在半空，兽首微微扭动，回头盯着尤莱亚，露出獠牙般的咧嘴。
“给我安分点。”
水与汗顺着鬓角一同淌下，尤莱亚压低声音，勉力镇住夜煌躁动的魔力，直到那股力量彻底平息，他才缓缓将它散去。
自从旅途开始，魔剑的力量便一点点被激发出来，同时也变得愈发难以掌控。
光是压制它不要无限制吸收自己的魔力，就已让他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
他收起剑，走过去解开了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质。
他走过去，解开了那两个被绑之人的束缚。
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团长提到的——威廉。
——
没过多久，众人撤回了后台。
为了让惊魂未定的特拉母女好好休息，大家很有默契地退到了屋外，围坐在一起，听着那个叫威廉的倒霉蛋讲述遇袭经过。
“当时……我正趴在后台上方的窗户那儿看排练……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觉背后有股冷风……一回头，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脑袋一疼就晕过去了。”
“大家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梅赛德斯团长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你再仔细想想，昏迷前有没有听到他们提起过袭击的原因？”
“没……”
众人陷入沉默。
这时，特拉推门而出，神情带着一丝激动。
“我妈妈醒了！”
众人立刻起身，跟随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此时的人鱼——罗蜜雅，正虚弱地坐在床边。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神色平静而温柔。
见大家进来，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
“谢谢大家救了我……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特拉的照顾。我叫罗蜜雅。”
“罗蜜雅女士，您太客气了。”团长关切地问道，“您现在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是人鱼族，体质比人类强韧些。那些控制装置被取下来后，恢复得很快，不用担心。”
“那太好了。”团长松了口气，随即正色道，“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您还记得这次袭击的原因吗？”
“嗯……”罗蜜雅低头，轻轻握住了特拉的手，“我们的目标，是来抓特拉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记忆。
“我被那个博士抓住，当成实验材料。他发现我有个孩子，就在我体内装上那些金属装置，用来远程控制我……强迫我去找她。”
“博士？”尤莱亚眉头一皱，“是那个什么大罪使者吗？”
“是……我听到有人这么叫他。年纪很大，是个老人，眼神很可怕。”
“果然是他……”
接着，罗蜜雅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被抓后的遭遇，以及这几年在地狱般的实验室里所经历的一切。
听完这一切，梅赛德斯团长站起身，向罗蜜雅深深致意。
“谢谢您的坦诚。这些事太沉重了，我们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让这种悲剧重演。”
他说完便推门而出，只留下嘱咐——
“这件事关系重大，为了特拉的安全，请各位务必保密，不要对外声张。”
团长离开后，房间里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尤莱亚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对母女，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话说回来……特拉的妈妈，罗蜜雅女士……看起来真年轻啊，完全不像是有这么大女儿的人。”
“咳。”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艾薇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两根手指在他腰间软肉上轻轻掐了一把，低声警告：
“正经点。”
“我没别的意思……”
“噗噗噗……”
这一幕把罗蜜雅逗乐了，她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眉眼弯弯。
“妈妈？”
“没关系，我现在很开心。”
罗蜜雅放下手，眼神温柔地看着女儿，“人鱼的寿命本来就很长，衰老得很慢。别看我这副模样，其实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哦。特拉，你以后也会像妈妈这样，一直这么漂亮的。”
“唉！妈妈别说了啦——”
“对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赶紧端来一碗刚熬好的热粥，以此掩饰羞涩，“来，张嘴，我喂你。”
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热气，递到母亲嘴边。
罗蜜雅微笑着张开嘴，可就在勺子即将碰触到嘴唇的那一刻，她的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猛地一抖。
勺子从指间滑落，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对不起，孩子……”
罗蜜雅看着地上的勺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自责。
“这可是妈妈你以前最喜欢的海鲜粥，我们经常一起吃的，还记得吗？”
艾薇亚弯腰捡起勺子，擦拭干净后递回给特拉，柔声建议。
“伯母可能是太久没进食，身体还虚弱，加上情绪激动，手有些无力是正常的。不如稍微缓一缓再吃？”
“对……对，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了，一时有些太激动了。”罗蜜雅低下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海鲜粥。”
“嗯！没事的妈妈，我这就收拾一下，等会儿再喂你。”
尤莱亚坐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罗蜜雅，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样，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罗蜜雅忽然凑近特拉，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母亲特有的八卦口吻问道。
“孩子，那个一直盯着我们看的帅哥……和你是什么关系呀？”
特拉手里的动作一顿，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小声却甜蜜地回答：
“是……恋人。”
“真的吗？” 罗蜜雅眼睛一亮，欣慰地笑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女儿能找到一个又帅气又强大的伴侣，妈妈就放心了。”
“那个……其实……”
尤莱亚一听这话，刚想开口解释这只是个误会，却被艾薇亚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恋人哦。”
艾薇亚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前只是特拉小姐自己这么认为的。”
“哦？”
罗蜜雅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女儿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我的宝贝女儿遇到的对手不简单啊，还要继续努力呢。”
在一片轻松的笑声中，刚才那种压抑沉重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
不久后，三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门外，几位一直守候的剧团成员立刻迎了上来。
特拉停下脚步，向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有些更咽，却无比真挚：
“谢谢大家愿意帮助我、接纳我和妈妈……我真的非常感激。”
“说什么傻话呢？”
其中一个成员笑着摆摆手，“别看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在这儿，那是因为团长把大家都派出去忙活了，不然早就把这儿堵得水泄不通了。”
“就是啊，特拉。”另一个女孩走上前，轻轻抱了抱她，“你早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怎么还说这种见外的话？”
“我们可是一起扛过大风大浪的，早就是一家人了。”
“谢、谢谢大家。”
特拉眼圈一红，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对她来说，经历了绝望与恐惧之后，今天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开心、最温暖的一天。
临走前，艾薇亚忽然拉住了正要迈步的尤莱亚，挑眉提醒道。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了交代？”
“呃——”
尤莱亚脚步一顿，表情纠结了两秒，最终像是放弃了挣扎似的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都这样了，我就直说了。”
他转头看向特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那个……特拉，我明天……有个‘婚礼’要参加。”
“婚礼？”
“说来话长——还是我简单跟你解释一下吧。”
他和艾薇亚你一言我一语，简略地把“抛绣球招亲”以及被迫答应入赘的荒唐经过讲了一遍。
特拉听得目瞪口呆。
从最初的震惊僵住，到中间的不可思议，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过程表情丰富得简直像是在演一场默剧。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终于缓过神来，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呢，我还以为……哈哈哈，原来是被逼婚啊。”
误会解除，尤莱亚和艾薇亚向团长和其他人道别，转身离开了剧院。
刚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了特拉元气满满的告别声：
“明天见啦——！”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
走着走着，尤莱亚忽然一皱眉，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明天见’……啊！特拉明天也会来吗？”
“大叔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低调点吗？不过看现在这状况，想低调恐怕是难了。”
艾薇亚耸耸肩，“说不定，高调反而是好事呢。”
“明天啊……”
他轻声重复着，眼中浮现出一丝说不清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