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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卡机慢 更新时间:2025/11/15 20:25:47 字数:4604

小电驴的镜片碎了一地,连带着梁真的心也碎了。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他想。

黑暗像是一片巨大的影子一样跟着他跑,重重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在混沌的世界里,把他裹挟进了一个幽暗的黑洞,除了他的眼睛之外,皆灰暗无光。

那个夜晚,他独自骑着小电驴去了很多地方,哪怕他的腿渐渐疼痛到麻木失去知觉,他偏爱的小竹桥下的流水、西风亭的月亮依然还在寂寂无人的荒园之上。他看着密密层层的云朵遮蔽了天空,却未曾失望,不一会儿,月亮就像一座被灯火点亮的房子一样打开了门,门前的光影泻落,好像一个居住在天宫里的少女还没有关灯休息。他欣喜若狂地呆望着,风吹云动,夜已渐深,云朵又遮蔽了月亮,好像她因冷关紧了房门,进入了沉睡的梦乡之中。他喜欢那一座亮着暖融融的灯的房子,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遥在云端。

“她也像他一样孤独吗?”他喃喃自语道。

他对待月亮,就像扯着绳子的一端,这头连着那头,他觉得自己和月亮是紧密相连的,月亮安静而温和,就像他的性格,彼此对味,在夜深人静时分惺惺相惜。

等他重新调整好心态,回到那幢面山背水的小屋,一看到房间里还亮着灯,他便激动又欣喜地开了院门的锁走了进去。

爷爷听到响动出来抬头一看,猛地睁大了眼睛,站在门边说不出话来。

梁真的腿上血淋淋地破了一个大窟窿。

原本梁真想要悄悄溜进去的,他万万没想到爷爷还在等他,怀里握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鸡蛋。

“小真,你这是怎么弄的?”爷爷忍不住问。

梁真不敢看爷爷的眼睛,于是撒了谎说:“天黑,骑车摔沟里了!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一滴一滴的雨顷刻从天上直往下掉,随即越下越大,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顾不得腿上的伤口,梁真去关窗,原本寂寂黑暗的河窟公园却久违地亮起了灯盏。

“没发生什么事吧?”梁真回过头问。

爷爷将鸡蛋剥了半边的壳递过来,梁真望见爷爷的指甲又长又黑,里面沾满了污泥,小声说:“爷爷,你跟我过来。”

梁真吃了鸡蛋,拿了一把指甲剪将爷爷的指甲绞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对爷爷说:“那河道里有狼,吃人,您别到那去啊!”

梁真指着窗户对岸,爷爷说:“狼怕个蛋啊!”又背了手去窗台边望了望,继续说:“狼就跟那狗一样的,你遇着它了,不要逃跑,地上有砖头要捡,没砖头也要捡,不要跑,一跑它准抓你,就跟人一样,都欺软怕硬的!”

梁真也不敢害怕了,挺起胸膛说:“那爷你见过狼吗?”

“那玩意儿都在山上跑,以前养羊的时候倒是听说过,都成群结队的出现,狼是毒口,一沾人人就晕的。”

梁真兴致勃勃地听着,全然忘记了自己肿胀的腿还淌着血。爷爷提醒了他,他才拿棉球蘸着碘伏擦了擦,随后包上了纱布。不远处大卡车咔嚓咔嚓的声音刺耳地传来,他镇定地说:“爷爷,你先睡,我去看看。”

爷爷咕咕哝哝地抱怨:“你去哪?真真?先把衣服换了!”

梁真不顾爷爷的叮嘱,率先到了地下室的仓库,里面装着声振开关,他的脚步声太轻,一推门才亮,不过走到里面便吓了一跳,天花板下吊着三只草绳编织的白炽灯,缠绕在一根镀水漆的毛竹上,一闪一闪的,照得房间忽明忽暗。

货架上有成排的矿泉水和成箱的手套,找了许久梁真才在门后看到了一顶竹编的圆锥帽和半截雨衣,以他的身高,小姨惯常穿着的尺寸实在是太小,可惜仓库间实在找不出另一件男士雨衣,小姨父的生活用品少得可怜,完全不像长期在这里居住的样子。

天下着大雨,外头的庭院水淋淋的,不到半个小时,河道里的水就涨了起来,小道到石碣的路被大水一淹,垂直距离缩短了一半,碍于腿上的伤,梁真猫在石墙根下盯着。

红色车头的大卡车盖着篷布,十几个手持武器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站成了两排,迎着当初那位手握着竹竿的老人。

梁真感到心头一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吊在了嗓子眼不敢喷。

当初其貌不扬的老人居然大有来头,“这么晚了,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天空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梁真一惊,感觉自己像是要被闪电击中了便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凶爆的惊雷从头顶滚过,梁真受伤的腿又扎进了一丛铁树的枝子上,雨水、血水混在一起,他感到了一种快要晕厥的疼痛。

不得已,他回到了二楼房间,将披挂在身上的雨衣取下,爷爷已经靠在床头打着盹。在扶着爷爷稳稳当当地躺下后,梁真又听到了那嗷呜的声音,凄恻悲怆。

他警觉地关上了灯,躲在窗帘缝里向外探看。他月色一样的眼睛将河窟公园的一切都收在眼底。围墙边上多了一片黑色的雨伞,俨然多了几个人放哨,滚动的铁板瞬间打开,声音尖锐沉重地击中了他的耳朵。

公园里,瓢泼大雨从天空中倾倒进地上,形成的一汪细流不住地往河窟里灌。

“你们有谁敢去救一救?”老人对着持械的人问,他们有的套着一身从头覆盖到脚的雨衣,有的举着伞,都遮着脸、低着头,没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都废物!都废物啊!”老人持续怒吼道。

边上拎着药箱的白大褂迎了上前说:“我需要有人能像使用射钉枪一样一发即中。”

“那谁来?”

“只要将镇定剂打进去,他们就没了攻击能力。”

“能保万全吗?我不希望因此出现伤亡。那是一个洞窟,好进,不好出,谁来?”

骤雨即下,雨势不减反增,一个阔耳的瘦高个回应说:“要打在什么位置?我去!”

白大褂质疑道:“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兵王,你行吗?”

瘦高个迟疑了,他正了正头顶的帽子,然后挺直腰背厉声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老人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再强调一下,洞窟里是三只凶恶无比的黑狼,另外洞窟里积了水,足有一米之深,并且还呈倒灌之势,现在听我号令,负过伤的后退!”

两排士兵各有一二人后退。。

“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后退!”

两排士兵又后退了一大半。

“枪法不准的后退!”

两排士兵最后只剩下刚刚的瘦高个和另一个高大威猛的士兵。

白大褂将**交到了他们的手上,并嘱咐道:“未中,可补枪。”

老人急忙摆手说:“不可,这是要参与野培的战狼啊,那药有副作用,剂量一高将造成不可治愈的后遗症,这是唯一存世的狼王,不可。”

老人和白大褂争论不下,暴雨越下越烈,众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往下淌着水。瘦高个是最新一届特种兵学院出来的佼佼者,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拉过另一个被选中的士兵兴奋地低声说:“咱出来时连粪都掏过,还怕这?”

高大威猛的士兵白了他一眼,对老人说:“师长,让我们试试。我们保证不伤害它们。我们这就把枪支卸了,拿性命担保。”

老人被他的赤诚所感,低头叹息了声,“你们是真正的勇士,谢谢你们。”

“现在进行救狼行动,代号雪花。执行!”老人宣告道。

梁真躲在窗帘后面静静地看着,两个士兵利落地将肩上的背枪取了下来,手枪、匕首等皆干脆地扔在了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显出了一股野性的力量,让人不寒而栗。

其余的人拿来了两把绳制的舷梯,在洞窟口稳稳固定在铁箍上,老人随即点了手上的触屏开关将铁栅栏放了下去。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铁栅栏挂在了洞窟半边,两个士兵将**别在腰间迅捷地往下爬,洞窟底部立刻传来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狼嚎。

梁真想起了那只立耳的狼王,尽管此生兽冷酷无情,但它胆大凶猛、睥睨一切,又令他敬畏。他知道人要将狼王带走,心里隐隐作痛,“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他想。

旋即洞窟底部爆发出了两声枪膛后坐的闷响,梁真卷起一角的窗帘定睛一看,两个士兵却不住地往上爬,狼王的撕咬声、咆哮声响彻寰宇,然后被暴雨一一击落。

两个士兵没能逃出狼王的攻击,他们在射倒边狼以后还没来得及补液,就被弹跳至空中的狼王抓伤,枪筒竟意外掉入了水中。没有任何依傍的士兵只能往上爬,围观等待的士兵们却没人帮忙,在狼王跳起的一瞬,所有人纷纷在第一时间跳上卡车躲在铁皮箱里。

“师长,开枪吧!救人要紧!”车厢里的士兵们祈求道。

老人犹豫了,“可是我们的国防科研的成果就差最后一步了!”

“师长……”

两个士兵赤手空拳地与狼王搏斗,最后却像被拍在地上的橘子一样流出了汁液,痛苦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狼王跳上了卡车,撞击着铁皮哐啷哐啷响,就快要击溃士兵们的心理防线时老人才下令去捕杀,结果没人敢上。司机当机立断踩了油门,一脚猛冲将狼王晃了下去,一伙人才得以逃脱。

梁真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血肉横飞的场面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他呼吸急促上下频喘,眼下爷爷对危险毫不知情地睡着了,他轻声呼唤着,仍然没醒,他鼓起勇气将门锁好,立刻调整步伐去了楼下。

原本还疲倦的身体此刻睡意全无,他的伤口还在淌着血,他担心不一会儿狼王就要破门而入。

他立刻拿了抹布半蹲在地板上,四处寻找血滴,想将它们清理干净,以免狼王闻到血腥味找到这里。

恐惧时刻蚕食着他的耐心,他的心底,突然对那伙弃之不顾的人升腾起无限的仇恨,他们在稀松平常的地方培植着不可告人的灾难,掀起了腥风血雨,最后却溜之大吉。

他筋疲力竭地躺倒在沙发上,却突然想起,这房子只有外楼梯能上到二楼,可是二楼没有火,一楼有天然气和灶具,他回头想叫爷爷下来,两人在客厅挤挤,狼王的影子却到了一楼的门前,气囊的鼓动声发出了幽咽。

门虚掩着,梁真抄起手边的花瓶就朝狼王丢了过去,狼王后退了两步,花瓶砸碎在门前,梁真一个翻滚就将铁门紧紧关上,狼王扑过来落了空,爪子刨着铁门,咯咯作响,伴随着龇牙咧嘴的声音,急得梁真心里发毛。

“爷爷,爷爷!”他在客厅的窗户边对着二楼使劲呼喊,爷爷浑似没有听见般毫无回应,他气急败坏地捶打着客厅的墙,弄得砰砰响,楼上还是没有动静。他刚想打电话求救,才想起手机也放在了二楼。

“爷爷……”他刚想继续喊猛地又捂住了嘴,支支吾吾地说:“别出来了,别出来,狼来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担心狼王已经顺着墙根摸到了二楼之上,不免担心起爷爷的安危来。走到铁门前的猫眼上看,门前没有,跑到窗户前看,院子里也没有,他急不可耐地四处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却只在卫生间里找到了一根长拖把,便立即放了热水将拖把打湿,拎着就气冲冲地开了铁门,在胸腔里憋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绿色,狡黠冷酷的像是一只张着利爪的猫。

门开了之后,他高度紧张地寻找狼王的踪迹,又四处巡视无果,他冷峻又热切地凝视着黑暗中的一切,便越加渴望与之战斗,企盼着尽早消灭这个闯进居室的不速之客。

木质阶梯他撑着拖把腾跃而上,完全不敢多想,“一个人怎么会输给一个冷血无情的动物?”他不甘心。

在走廊尽头,狼的踪影完全隐没,松动的地板上却嘎吱嘎吱作响。梁真刚想走过去一探究竟,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赫然出现在眼前,一个披着皮毛大氅、裸露着肩膀的女孩正在廊灯下傲立着舞蹈,她的发色与脸庞,几乎与皑萍一模一样,只是,她也像小姨当初一样光着脚,指甲鲜红如血,眼睛却如核桃。

梁真近乎谵妄,他痴迷地盯着女孩举起的双臂,大氅一点一点地往下掉,正当他激动不能自已时,女孩步步逼近,最后立刻化作了狼王朝他的脖子上撕咬。

梁真应声倒地,拖把横斜在一旁,在没能发出声音的最后一刻,他拼尽了全力将狼王的脖子死死箍紧,并且以狼的方式咬噬狼王的脖子予以回击。狼王的尖齿扎得越深,他便越用力,最后青筋暴跳,魂断肝肠,狼王松了口,梁真一声怒吼,嘴里充盈着的狼王的鲜血顿时四下飞溅,他感到一阵恶心。

双方齐齐倒地喘息不停,绝望之时,意外地,梁真看见狼王眼中流下的一滴晶莹的泪花。窗外的雨帘潺潺,飘风雨吹打进来,狼王绷直了身体,停止了呼吸,梁真的脖子上却留下了深孔,鲜血从脖子上洇到了领口。

他晕乎乎地回忆起与母亲的成长时光,“妈妈……”在呼唤声中,他单纯快乐地露出了微笑,随后他如同获得了新生般的力量一样站了起来,徒手掰掉了狼王的牙齿,并打磨成十二颗晶莹璀璨的念珠,挂在了脖子上,遮住伤口。雨越收越紧,像轻柔的摇篮曲,当他推门进去时,爷爷早已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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