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赵明月依约而至，远远便看见李轩已等在昨日那片空地上。待她走近，目光敏锐地落在他左臂那处略显突兀的包扎上。
“你的手臂？”她出声询问。
“啊……这个，许是昨晚睡得沉，不知从哪里溜进只野物，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不打紧，只是皮外伤，劳仙长挂心了。”李轩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缩了缩，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含糊其辞的只说了自己被咬一事，完全不提昨晚怪异的梦。
做春梦啥的，就算赵仙长不计较，自己也完全说不出口啊。
赵明月见他似乎不愿多谈，且伤口看起来确实无大碍，便也不再深究，只是心中仍存有一丝疑虑。她将话题引回正事：“我思忖良久，或可换个稳妥之法稍作试探。”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对李轩道：“我先教你一个公开的最基础的‘光照术’。此术运转简单，只需调动一丝灵力，按特定路线运转，辅以口诀，便可向前方射出一束光芒，照亮区域，且可随心意维持。”
她一边说，一边回想起当初师傅路仪教她这个法术时，曾随口嘀咕了一句“这不就是手电筒嘛”。当时她还好奇地问过师傅“手电筒”是什么，师傅却只是笑着摆摆手，没有解释。
收敛思绪，赵明月收敛灵力，将那点微光散去，仔细将灵力运转的路径、节点以及对应的口诀，都清晰地讲解演示了一遍。
“你来试试。”她示意李轩。
李轩认真地点点头，回想着赵明月刚才的演示和讲解，依葫芦画瓢地抬起手，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调动体内那若有若无的“气”，同时默念口诀。
一次，毫无反应。
两次，指尖依旧空空如也。
他又不死心地试了第三次，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别说光束了，连个火星子都没冒出来。
“……不行。”李轩有些沮丧地放下手，“完全感觉不到您说的那种‘灵力运转’，更别提放出光来了。
“此乃意料之中。我探查过你的身体。”赵明月说道，她顿了顿：“你周身气穴闭塞，经络滞涩，根本未曾打通修行所需的任何基础关窍。灵力于你体内，如同无渠之水，无法循环，更不用想依特定法门运转、释放于外了。”
“方才让你尝试法术，也只是想看看，在你身上是否会再次出现‘奇迹’。”显然，奇迹并未发生。
她继续剖析李轩面临的困境：“寻常人踏入仙途，皆是以炼气石内蕴之灵气为引，循序渐进地冲刷、温养经脉，逐步冲开气穴，方能在体内构建起灵力循环的根基，此谓‘引气入体’，乃是修行之始。”
“然而你……”赵明月目光落在李轩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你触碰炼气石，非但无法引气锻体，反而会将其瞬间化为飞灰。这等于断绝了所有常规的入门途径。”
她最终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结论：“依目前情况看，你……基本与修行之路无缘了。”
李轩默默地听着，尽管他早已接受了平凡一点的未来，但此刻被如此清晰、如此权威地宣判与修炼“无缘”，心中仍不免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和无力感。
“不过，”赵明月话锋一转，“你可知‘妖’？”
李轩点了点头，虽说近些年来，邪魔威胁日盛，已成为人族首要大敌，但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妖”才是人族口口相传、谈之色变的心腹大患。
在他的认知里，以及几乎所有普通人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中，妖，代表着野蛮、残暴。它们虽拥有智慧，却大多秉承着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习性更近乎野兽——事实上，绝大部分妖物本就是由山野猛兽、草木精怪开启灵智所化。它们盘踞山林，时常袭击村庄城镇，掳掠血食，与人族爆发过无数次惨烈大战，史书字里行间都浸透着双方的血海深仇。李轩虽未曾亲眼见过妖，但那些关于妖物食人、屠村的恐怖故事，几乎是每个孩子童年阴影的一部分，代代相传，深刻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里，提醒着他们非我族类的危险。但他不明白赵明月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向了妖族，只是静静听着。
赵明月继续道：“我师傅曾与我谈及妖族。她说，妖的修行之路，与人族截然不同。”
“人族修士，多是后天通过学习法门、借助外物来开启灵根，引导、运用灵力。但妖往往是先本能地感知、吸纳天地灵气，在灵气滋养下开启灵智，方才成妖。它们的起点，便是对灵力的原始掌控。它们无需炼气石这等外物辅助入门，全凭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与悟性。”
“它们没有如人族般系统、繁复的法术体系，其力量多源于血脉中的本能与独特的天赋神通。每个妖，都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独门手段，倚仗这些，它们同样能施展出堪比人族修士的威能。”
“更重要的是，妖不像人族修士，需要将灵气从灵石或天地间‘提取’出来，经过炼化再纳入己用。它们……可以直接从天地万物中掠夺、汲取灵气。它们甚至可以仅仅通过沉睡、呼吸，缓慢增长实力。然而，更多的妖选择了更快捷的方式——吞噬。”
赵明月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冽：“妖物噬人，并非因为人血肉多么美味。而是因为每一个人其血肉、筋骨中都蕴藏着颇为可观的灵力。只是人族自己需要借助外物激活才能调动运用这些潜藏的力量。而妖族，则能通过最直接的吞噬，强行夺取、炼化这部分灵力，化为己用。”
“这才是为何妖族历来喜欢侵袭人类聚居之地的根本原因。事实上，在妖族内部，彼此争斗、相互吞噬的情况，也远比人族想象的要频繁和残酷得多。”
“扯远了。”赵明月将话题转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能不能像妖一样，靠本能来施展法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