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依旧在百味斋解决。有了中午的经验,墨清池更加熟练地扮演着“食量不大、偏好清淡”的优雅少女形象,与对面大快朵颐、对各种菜品都充满好奇的柳梦璃形成了鲜明对比,却也奇异地和谐。
“清池,我们吃完饭去散散步吧!”柳梦璃咽下最后一口布丁,眼睛亮晶晶地提议,“听说青璃学园的夜景超美的!尤其是‘镜月湖’那边!”
墨清池本欲婉拒,她更想早点回到相对私密的宿舍空间,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但转念一想,熟悉校园环境也是必要的,而且拒绝过于频繁反而显得不合群。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青璃学园的夜晚别有一番韵味。古典风格的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建筑飞檐的轮廓,与远处现代教学楼的点点灯光交织,仿佛连接着传统与未来。空气中弥漫着桂花若有若无的甜香,伴随着草丛间秋虫的低鸣。
镜月湖如其名,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和初升的弯月,湖畔垂柳依依,景色静谧怡人。不少学生也在湖边散步、闲坐,低声交谈,或独自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或思绪中。
墨清池和柳梦璃沿着湖畔的石板小径慢慢走着。柳梦璃依旧活力四射,指着湖心的小亭子或是掠过水面的夜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墨清池安静地听着,目光掠过湖面,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的凉意。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让她几乎要暂时忘记身份的桎梏和潜伏的危机。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哟,这不是我们甲等入学的墨同学吗?”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墨清池转头,看到中午在教室里注意到的那几个聚在一起、目光不善的女生。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利落短发、妆容精致的女生,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墨清池记得有人叫她“孙薇”。
“孙同学,晚上好。”墨清池停下脚步,礼貌而疏离地打招呼。柳梦璃也收敛了笑容,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们。
“晚上好。”孙薇上下打量着墨清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墨同学真是勤奋,刚吃完饭就来湖边陶冶情操了?不愧是甲等天才,时刻不忘提升艺术素养啊。”
她身边的几个女生也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墨清池心中明了,这是来自同龄人的嫉妒和排挤。她维持着平静,语气淡然:“孙同学过誉了,只是和室友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都能碰到,真是巧。”孙薇轻笑一声,目光转向柳梦璃,“柳同学,跟着这么厉害的室友,压力一定很大吧?可要小心,别被比得黯然失色哦。”
柳梦璃皱了皱鼻子,直接回道:“清池很厉害的,我跟她学习还来不及呢!才没什么压力!”
孙薇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沉,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带着那几个女生趾高气扬地走了。
“什么人嘛!”柳梦璃冲着她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清池你别理她们,她们就是嫉妒你!”
墨清池看着孙薇等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种程度的挑衅,在她预料之中,也远比苏砚心那种直指核心的试探容易应付。她轻轻拍了拍柳梦璃的手背:“没事,我们回去吧。”
经过这一小段插曲,散步的兴致也淡了些。两人返回了宿舍。
回到301室,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墨清池才感觉真正松了口气。一天的扮演下来,精神上的疲惫远胜身体。
“啊!出了一点点汗,我要先去洗个澡!”柳梦璃放下东西,就欢快地开始翻找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墨清池的心微微一紧。宿舍配有独立的卫浴间,这保障了隐私,但和室友共用,依旧存在风险。她必须规划好使用时间,并且确保万无一失。
“你先洗吧,梦璃。”墨清池温和地说,“我整理一下笔记。”
“好呀!我很快的!”柳梦璃不疑有他,抱着睡衣和浴篮,哼着歌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和水汽氤氲的模糊光影。
墨清池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注意力全在浴室的动静上。她在脑海中反复预演着自己待会沐浴时的流程和需要注意的细节——如何快速脱下那身特制的、用于模糊身体曲线的内衣而不发出太大动静,如何确保沐浴时背对门口,如果门意外打开,如何迅速擦干身体并穿上睡衣……
这看似简单的日常活动,对她而言却如同执行一项精密的任务。
大约二十分钟后,柳梦璃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卷发,穿着印满小草莓图案的睡衣,浑身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汽和浓郁的水果味沐浴露香气出来了。
“我洗好啦!清池你去吧!热水很舒服哦!”
“好。”墨清池拿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放在不透明洗漱包里的换洗衣物和必需品,走进了浴室。
反手锁好门,她还不放心地轻轻拉了拉,确认锁舌已经牢牢卡住。浴室里弥漫着柳梦璃留下的水汽和甜香,镜子上蒙着一层白雾。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雾气中自己模糊不清的轮廓,缓缓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只有在这种绝对私密的空间里,她才能短暂地卸下所有伪装,允许疲惫爬上眉梢。
她迅速而安静地脱去校服,然后是那件精心设计的“束缚”。当最后一件衣物褪去,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她感到一种奇异的释放感,同时也伴随着更深的脆弱感。镜中的身体,清瘦而平坦,属于少年的骨架特征在热水的蒸汽中若隐若现。她不敢多看,快速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了一天的疲惫与紧绷,也暂时冲散了心头的阴霾。她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划过肌肤,感受着这片刻的、属于“墨尘”的真实触感。这是她一天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不必扮演“墨清池”的时刻,尽管短暂,却至关重要。
她洗得很快,动作麻利,耳朵却时刻警惕着门外的任何动静。幸好,柳梦璃似乎正在外面吹头发,吹风机的嗡嗡声掩盖了浴室里大部分细微的声响。
当她擦干身体,迅速穿上保守且柔软的棉质睡衣,并将换下的贴身衣物仔细收好后,她才真正放松下来。她拿起干毛巾,擦去镜子上的水雾。
镜中重新映出“墨清池”那张清丽的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旁,眼神因为沐浴而显得有些氤氲,少了几分白天的刻意,多了些许自然的柔美。
她对着镜子,慢慢勾起一个属于“墨清池”的、温和浅淡的微笑。
走出浴室时,她已经恢复了那个沉静优雅的优等生模样。柳梦璃正趴在床上晃着脚丫玩手机,看到她出来,笑嘻嘻地说:“清池,你洗完澡皮肤好好哦,白里透红的!”
“你也一样。”墨清池微笑着回应,将洗漱包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