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过后的夜空，似乎比之前更加沉静，连虫鸣都识趣地隐匿了声响。温泉池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界限，也模糊了理智。
墨月那句“一直一直陪着我”的愿望，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墨尘心底漾开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涟漪。她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全身的重量，连同那份依赖与眷恋，一同交付在他僵直的臂膀和肩头。少女柔软的身体曲线隔着薄薄的泳衣面料紧密相贴，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带着温泉的湿意和她身上独有的、混合了洗发水清甜与少女体香的气息。
这太过亲昵了，远超了兄妹应有的安全距离。墨尘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皮下加速奔流，耳根处的烫意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他本该推开她，用兄长的身份温和却坚定地告诫她这样不妥。但话语堵在喉咙里，身体也像是被温泉水泡得酥软，提不起一丝推开她的力气。或许，在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也在贪恋着这份带着禁忌温度的靠近。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失序的心跳，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水……有点凉了，该回去了。”
墨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过于大胆，听到他说话，这才缓缓抬起头，松开了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星光下，她的脸颊绯红，不知是温泉熏蒸所致，还是源于内心的羞赧。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敢再看他的眼睛，率先动作轻快地爬出了温泉池，用浴巾将自己紧紧裹住。
墨尘随后也站起身，带起一片水声。夜风拂过湿漉的皮肤，带来一阵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他拿起另一条浴巾，却没有立刻擦拭，只是看着妹妹匆匆逃回房间的背影，目光复杂。
回到房间，气氛似乎比外面更加粘稠暧昧。宽敞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以及那张格外显眼的、铺着洁白床单的大床。
“我、我先去冲一下！”墨月丢下这句话，就钻进了浴室。
墨尘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让山间清冷的夜风更多地灌入，试图驱散屋内那股由硫磺味、水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悸动混合而成的气息。他仰头望着星空，那颗流星早已无踪，但它带来的愿望，却沉重地落在了他的心间。
一直……陪伴吗？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温泉中的画面——她星光下泛着水光的眼眸，她靠近时带来的温热触感，她耳畔低语的柔软气息，还有那水下，若即若离、却清晰无比的肌肤相贴……
“哥哥，我好了。”墨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墨尘回头，见她已经换上了丝质的睡裙，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将睡裙肩头洇湿了一小片。她似乎有些局促，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去把头发吹干，小心着凉。”墨尘移开目光，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哦……”墨月应着，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吹风机，却又忍不住透过镜子偷偷打量他。
墨尘也拿起衣物，走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仿佛怎么也无法洗净那份由内而外的躁动。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湿透的长发贴在脸颊和颈项，水珠顺着锁骨滑落。这张脸，这副身躯，因为某些原因，确实越来越呈现出柔美的线条，甚至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属于女子的昳丽。平日里他尽量用宽松的衣物和清冷的神情来掩饰，但在此刻，毫无防备之下，这种模糊了性别的特征，与内心混乱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和迷茫。
等他洗漱完毕，穿着整齐的睡衣走出浴室时，墨月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坐在床边，手里无意识地揉捏着浴巾的一角。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却也将那张大床的存在感无限放大。
“睡吧。”墨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他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在远离墨月的那一边躺下，身体刻意保持着距离，几乎是挨着床沿。
“嗯。”墨月也乖乖躺下，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星月的微光隐约透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寂静，前所未有的寂静。瀑布的轰鸣被隔绝在外，虫鸣也似乎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房间，这张床，以及床上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墨尘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入睡。但身体的每一个感官却像是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敏锐。他能感觉到身旁另一侧床垫微微下陷的弧度，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属于墨月洗发水的淡淡花果香气，甚至能捕捉到她每一次翻身时，衣料与床单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温泉池里的触感，在此刻万籁俱寂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复盘。那手臂相贴的瞬间，那电流窜过的战栗，那紧紧抓握的力度，那依偎在肩头的重量……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慢镜头，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感到口干舌燥，身体内部仿佛有一把小火在静静燃烧，既不猛烈，却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热量，让他无法安眠。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生怕被她听出异样。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墨尘以为墨月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身旁传来一阵轻微却持续的窸窣声。他屏住呼吸，没有动。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在靠近。
墨月似乎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朝着他的方向滚了过来。她的动作很轻，带着睡梦中的懵懂，先是手臂搭了过来，轻轻碰到了他的腰侧，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都贴近了他，额头几乎要抵住他的手臂。
墨尘的身体瞬间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少女柔软的身体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面料，紧密地贴靠在他的身侧。她均匀而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他的手臂上，带着香甜的气息。她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他的枕边，发丝间的清香幽幽传来。这是一种全无防备的、全然依赖的睡姿。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告诉他应该立刻推开她，或者至少向旁边挪开，重新拉开距离。但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不仅仅是因为怕惊醒她，更深层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这副在他人眼中与女子无异的躯体，在这隐秘的黑暗中，似乎对这份亲密的接触，产生了一种近乎可耻的……贪恋。
那被温泉水浸泡过的皮肤似乎变得更加敏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传递过来的每一分暖意，每一处柔软的曲线。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他几乎怀疑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能被清晰听见。
他维持着僵直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被放在烤架上反复煎熬的囚徒。冰冷的理智与灼热的情感在体内激烈交锋，而身体的反应却诚实得让他感到恐慌。某些陌生的、躁动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流窜，汇聚成一股难言的燥热和紧绷。
墨月在睡梦中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舒适，又往他身边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哥哥……”
这一声梦呓，如同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瞬间击溃了墨尘心中摇摇欲坠的防线。一股混杂着罪恶感、怜爱、迷茫和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愫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自制。
他极慢、极轻地侧过头，在朦胧的微光中，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她睡得那样沉，那样安心，长睫如蝶翼般栖息在眼睑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做着甜蜜的梦。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这个“哥哥”。
可他现在，还能仅仅以“哥哥”的心态来面对她吗？
他悄悄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抬起那只没有被压住的手臂，动作僵硬地，绕过她的头顶，最终，轻轻地、试探性地，落在了她散落在枕边的长发上。指尖触碰到那顺滑微凉的发丝，如同触电般，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他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拢着，感受着那如绸缎般的触感。
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勇气。
他就这样僵硬地躺着，一只手被她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虚抚着她的长发，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内心的浪潮汹涌澎湃，冲击着他一直以来固守的认知和界限。
夜还很长。窗外的星子沉默地眨着眼，见证着这间屋子里，一场无声的、关乎伦理与初恋情愫的激烈战争。墨尘知道，他今夜，注定无眠。而明天，他又该如何面对身边这个全然信赖着他的妹妹？那悄然滋生的、徘徊在禁忌边缘的情感，又该何去何从？
他闭上眼，感受着身旁传来的均匀呼吸和体温，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某些东西，或许从踏入这个温泉民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改变了。而他，正站在变化的漩涡中心，进退维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