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已是华灯初上。柳梦璃不在,大概是去参加某个社团的晚间活动了。宿舍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学园广播声。
墨清池反锁好门,拉上窗帘,确保环境绝对私密后,她没有使用日常的手机,而是从行李箱最隐蔽的夹层中,取出了那个老式的、无法联网的加密通讯器。它外表朴实无华,像一块厚重的黑色塑料砖,却是她与外界唯一安全的联系渠道,仅能接通妹妹墨月和白芷老师两个号码。
她熟练地按下了一长串复杂的启动密码,通讯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代表墨月的那个唯一按键。
短暂的等待音后,通讯被接通了。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有细微的、仿佛刻意压抑着的呼吸声。
“月儿?”墨清池压低声音,用回了自己原本的、属于墨尘的清朗声线,尽管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陌生和突兀。
“……哥哥!” 听筒里立刻传来了墨月压低的、却带着明显雀跃和依赖的声音,尾音软软地拖长,带着点刚被吵醒的鼻音,像是在撒娇,“怎么过了这么久才主动联系我呀?我都快睡着了……”
听到妹妹熟悉的声音,墨清池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不自觉松弛了几分,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弧度。“最近都比较忙。不过你这么早就睡?”
“唔……看书看困了嘛。”墨月的声音黏糊糊的,“哥哥,你在那边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吃饭了吗?青璃的饭菜合不合胃口?你穿裙子习惯不习惯呀?晚上睡觉冷不冷?”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砸过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唠叨。墨清池耐心地听着,心中暖流涌动,仿佛透过这冰冷的通讯器,能触摸到妹妹那双写满担忧的大眼睛。
“我都好,没人欺负我。饭菜尚可,习惯……也还好。不冷。”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每个答案都力求让妹妹安心。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月儿,有正事需要你帮忙。”
“嗯?哥哥你说!”墨月的语气立刻也变得认真起来,虽然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你去一趟家里的藏书馆,”墨清池的声音压得更低,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误地传达,“避开旁人,仔细查找所有与先祖‘墨文渊’相关的记载,尤其是……关于他早年一位姓‘苏’的挚友,以及他们之间因艺术理念产生的分歧的具体细节。任何相关的笔记、手札、甚至是只言片语,都不要放过。”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墨月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随即,她带着点疑惑和好奇问道:“苏姓的挚友?理念分歧?哥哥,你是发现了什么吗?跟你在学园里的事情有关?”她的声音里带着天然的信任和一丝想要分担的急切。
“嗯,有些关联。”墨清池没有详细解释,不是不信任,而是隔墙有耳,通讯也并非绝对万无一失,“目前还只是推测,需要家里的记载来印证。此事可能关乎……我们墨家与这青璃学园的一些古老渊源。你查找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家族里那些心思不定的旁支。”
他特意叮嘱。墨家并非铁板一块,父母离世后,家族内部暗流涌动,他不得不防。
“我明白的,哥哥!”墨月的声音坚定起来,带着一种被委以重任的郑重,“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保证把藏书馆翻个底朝天,连文渊先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给你查出来!”
最后一句带着她特有的、试图活跃气氛的俏皮,让墨清池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胡闹。”他轻斥了一声,但语气里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嘿嘿……”墨月在那边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又放软了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哥哥……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定要特别特别小心哦。我……我和白芷老师都很想你。”
“我知道。”墨清池的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用这个联系我。”
“嗯!保证完成任务!”墨月的声音重新变得元气满满,“那……哥哥你早点休息?你那边很晚了吧?”
“快了。”墨清池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你也快去睡,别熬夜。”
“知道啦~哥哥再见!”
“再见。”
通讯切断,那抹幽蓝色的光芒熄灭,通讯器恢复了沉寂。宿舍里重新被寂静笼罩,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带着妹妹撒娇语调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墨清池将通讯器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紧握它时的微凉触感。妹妹的声音驱散了些许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感,也带来了新的期待。家里的藏书馆收藏着墨家数百年来积累的典籍和手稿,其中或许真的保留着关于那段往事更详细的记录。
如果月儿能找到关键的线索,那么她对“静思林”以及自身处境的认知将会更进一步。这就像是在迷雾中摸索时,突然得到了来自后方基地的一份可能的地图碎片。
她走到窗边,再次望向“静思林”的方向。夜色浓重,那片林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谜团。但与之前不同,此刻她的心中除了警惕与探究,还多了一份来自亲情的支撑和一份明确的行动方向。
等待妹妹消息的同时,她自己也需更加努力。不仅要维持好“墨清池”的完美伪装,应对学园内可能的明枪暗箭,还要继续加深对“心源笔法”和“以心塑形”理念的理解。唯有自身足够强大和明晰,才能在面对那未知的秘境时,拥有更多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