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潭水包裹着全身,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耳中只有水流沉闷的轰鸣。墨清池感到自己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飞速下沉,意识在冰冷的侵袭和空间的剧烈转换中逐渐模糊。就在她几乎要失去知觉的瞬间,那股拖拽力猛地消失了。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略带湿滑的地面上,冰冷的感觉骤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润如玉的触感。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呛入的潭水,挣扎着撑起身体。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水下世界,也没有潭水的痕迹。她身处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四周并非墙壁,而是流动的、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的光晕,色彩柔和却难以捉摸其具体形态。脚下是光滑如镜的、散发着微光的乳白色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没入那片流动的光晕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能量气息,这能量并非单一属性,而是由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交织而成:一种是她熟悉的、源自自身“以心塑形”意志的、带着强烈主观能动性的力量感;另一种,则更为古老、浑厚,带着包容万物、顺其自然的温和脉动,那应该是属于苏清音“以形养心”理念的力量。
这里就是“灵犀真境”?一个未完成的、能量交织的雏形空间?
墨清池立刻检查自身,衣物略显凌乱但基本完好,随身的小包还在,里面的物品似乎也未丢失。她试图感应苏砚心的位置,却发现精神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在这片空间的另一个方向,存在着另一股活跃的、与她自身力量隐隐呼应又相互制约的能量源——那应该就是苏砚心。她们被那股漩涡力量抛到了这个未完成秘境的不同起始点。
她站起身,仔细观察四周。流动的光晕看似没有边界,但当她尝试朝某个方向行走时,会发现光晕如同有生命的帷幕,会随着她的接近而微微后退,却又始终维持着一个大致的方向通道。她能感觉到,这个空间本身是“活”的,它在观察她,评估她,并且……引导她?
就在这时,她前方流动的光晕中,缓缓凝聚出一些模糊的景象。那并非实体,更像是能量的投影——她看到了扭曲盘旋的古木,看到了那几座半成品的石雕,看到了墨色水潭的倒影……这些都是“静思林”中的景象碎片。但在这些景象之中,又夹杂着一些她未曾见过的东西:一些断裂的线条、未完成的色彩块、以及一种强烈的、“意犹未尽”的遗憾感。
仿佛这个秘境本身,正在向她展示它的“未完成”状态,以及它试图表达却未能成功的“意图”。
同时,一股清晰的意念流,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
“心之极……形之缚……何以破?”
这意念带着审视与探寻的意味,直接指向她所践行的“以心塑形”理念的核心矛盾——当内心的意志强大到极致,试图完全驾驭甚至重塑外在形神时,是否会反而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束缚?如何才能打破这潜在的桎梏?
墨清池心中凛然。这秘境果然在与她进行理念层面的对话。它并非单纯的机关陷阱,而是一个巨大的、未完成的“考题”。而她,作为墨文渊理念的极端践行者,成为了被测试的对象。
她尝试用精神回应,阐述自己对“以心塑形”的理解,强调精神意志的主导性与超越性。然而,她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前方的景象碎片只是微微波动,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或认可。显然,空泛的理念阐述并不能推动这个秘境的补完。
她需要实际行动,需要在这个空间里,用自身的存在和选择,去回应这个考题。
她开始沿着光晕引导的方向谨慎前行。每走一段距离,周围的景象碎片就会发生变化,有时会呈现出“静思林”中那些被强行扭转的树木形态,仿佛在质问“以心塑形”的“霸道”;有时又会展现出一些自然和谐、生机勃勃的画面,似乎在彰显“以形养心”的“自然”。
她意识到,独自一人,仅凭“以心塑形”的单一路径,似乎无法真正触动这个秘境的核心。这个空间需要平衡,需要另一种力量的介入。
在秘境另一端的苏砚心,经历着类似的遭遇。
她同样摔落在光滑的乳白色地面上,环顾着这个流光溢彩却又空洞未成的空间。与墨清池不同,她对此地的能量感知更为亲切和清晰。她能“听”到这片空间如同一个婴儿般咿呀学语,能“感觉”到那些流动光晕中蕴含的、属于先祖苏清音的温和力量,以及另一种……尖锐、强烈、充满“塑造”欲望的异种能量的干扰。
“真是……麻烦。”苏砚心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嘀咕了一句。她对什么“灵犀真境”没有概念,但能明确感觉到,这个未成形的空间因为两种力量的失衡而陷入了停滞。那种尖锐的异种能量过于强势,破坏了此地原有的和谐基调,使得空间无法自然演化完成。
她前方的光晕中,同样凝聚出景象碎片。她看到的是自然万物生机盎然的画面,看到的是“静思林”中那些尊重石材本身形态、引导其自然变化的半成品雕像。但同时,她也看到了许多被强行扭曲、显得痛苦而不协调的形态,看到了断裂的韵律和阻塞的能量流。
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意念流入她的意识:
“形之性……心之侵……何以衡?”
这意念在询问,当外在的形体与天性受到强大内心意志的侵入和强行改变时,该如何维持其本身的和谐与平衡?
苏砚心撇了撇嘴。她不像墨清池那样善于思辨复杂的理念,她的反应更直接,更基于本能。她没有试图去长篇大论地解释“以形养心”,而是直接行动起来。
她走到一片呈现出能量阻塞、形态扭曲的景象碎片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流动的光晕上。她放松心神,引导着自身血脉中那份与先祖同源的自然亲和之力,如同清泉流淌,缓缓注入那片扭曲的区域。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纠结阻塞的能量,在她的力量引导下,开始微微松动,扭曲的形态似乎有了一丝回归自然的趋势,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变化!她脚下的乳白色地面,也随着她的动作,泛起了更温润柔和的光芒。
然而,这种变化很快遇到了无形的壁垒。那股尖锐的“塑造”之力如同坚固的框架,限制着自然力量的修复。仅凭她一人“以形养心”的疏导,无法完全化解那股强大的“塑造”意志带来的僵化。
苏砚心停了下来,望向空间深处那另一股能量源的方向,眉头蹙起。
“光靠我这边修修补补……不行啊。”她自言自语道。看来,要搞定这个鬼地方,非得和那个麻烦的墨清池……“合作”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