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清晰而冷静,瞬间打破了宿舍内短暂的宁静。墨清池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紧,刚刚因柳梦璃的陪伴而略有平复的心绪再次被提起。
柳梦璃看向墨清池,眼中带着询问。墨清池迅速对她递去一个眼神,微微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阳台…暂避。”
柳梦璃心领神会,虽然满心好奇,但还是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惯常的活泼笑容,扬声应道:“进来吧,砚心,清池刚醒呢!”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桌上一包未拆封的零食,动作自然地朝阳台走去,“我正好去吃个零食,晒晒太阳!”
阳台门被拉开又关上,将空间留给了宿舍内的两人。
宿舍门被推开,苏砚心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衣物,长发微湿,随意披散,脸色比昨夜好了许多,但眼底那抹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慵懒锐利依旧,此刻更添了几分深沉的审视。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第一时间就落在坐在床沿的墨清池身上,细致地扫过她的脸庞、脖颈,以及包裹在柔软毛衣下的、与昨日截然不同的身体轮廓。
墨清池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道目光。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有些失序,但灵魂深处那份已然融合的女性特质,让她在最初的紧张后,迅速找到了一种内敛的应对方式。她轻轻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貌:“苏同学。”
苏砚心踱步走近,在距离床铺一步之遥处停下。她没有立刻回应问候,而是继续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墨清池,半晌,才淡淡开口:“看来你没事。”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庆幸还是仅仅陈述事实。
“劳苏同学挂心,”墨清池微微垂眸,避开那过于直接的视线,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微沙,“只是有些脱力,休息一下便好。”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普通的身体状况。
苏砚心却不接这话茬,她拉过椅子坐下,姿态看似放松,目光却依旧紧锁着墨清池。“静思林的秘境,”她直接切入核心,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我们一同进入,理念交锋,力量共鸣……这些,你都记得吧?”
墨清池心下一凛,知道无法回避。她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记得。”那是无法磨灭的经历,是她们共同拥有的秘密。
“最后那片区域,”苏砚心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我们似乎触发了某种核心机制。我被一股力量送了出来,而你……”她顿了顿,目光在墨清池身上逡巡,“滞留其中,直到秘境再次反应,我才被允许再次进入,发现你昏迷在那片……池水之中。”
苏砚心不知道“画魂池”的存在,她只是感知到了那片池水的奇异能量,并且因为家族记载的缺失或刻意隐瞒,对此并无具体概念。
“我……”墨清池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后怕,“我只记得被一片混沌的光芒包裹……感觉很温暖,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入骨髓地……改变我。”她选择用模糊的词语描述画魂池的体验,绝口不提其名,也绝不提及身体形态的具体巨变,只强调那种内在的、“深入骨髓”的感受。“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她将一切归结于秘境核心能量的未知作用,并将自己身体的显著变化,巧妙地隐藏在“昏迷后醒来”这段空白期里。既然苏砚心发现她时她已经昏迷,那么她完全可以说自己醒来后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将责任完全推给秘境的不可知力量。
“改变?”苏砚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她的视线再次落在墨清池的胸前、腰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外在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所谓的“改变”?
墨清池感到脸颊有些发热,这是一种混合着秘密被窥探的羞耻和必须坚守防线的紧张。她微微侧过身,手臂不自觉地环抱在身前,这是一个带着防御性却又符合女性本能反应的姿势。她低声道:“感觉……身体像是被彻底洗涤、重塑了一遍,很多感觉都……不一样了。”她依旧不点明,将变化定性为一种整体的、玄妙的“优化”或“适应”,仿佛这是秘境对她个人资质的一种认可和赐福。
苏砚心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她显然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墨清池身上那种曾经让她觉得“不协调”的刻意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甚至让她都感到有些心惊的女性魅力,这种变化绝非普通的“优化”可以解释。这更像是……一种本质的蜕变。
但墨家……或者说,墨清池个人,与这秘境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关联?苏砚心回想起自己家族中关于秘境那些语焉不详、甚至刻意回避部分核心内容的记载,一个念头隐隐浮现——家族在隐瞒什么?而墨清池,是否触及了那被隐瞒的部分?
“看来,这秘境比我们两家记载的都要……有意思。”苏砚心缓缓靠回椅背,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话语中的试探意味十足。“只是不知道,这种‘重塑’,究竟是福是祸,又是否……在你预料之中?”她最后一句问得极轻,却带着千斤重量,直指墨清池可能存在的“知情”。
墨清池心中剧震,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与无奈:“苏同学说笑了,秘境玄奥,我如何能够预料?不过是……身不由己,被动承受罢了。”她将自己摆在了一个纯粹的“受害者”和“幸运儿”的位置上,撇清了自己任何主动寻求这种变化的嫌疑。
苏砚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却并未从墨清池脸上移开。她知道墨清池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出全部。但对方防守严密,借口也勉强说得通,再追问下去,恐怕也得不到更多信息,反而会打草惊蛇。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墨清池,最后说了一句:“无论如何,秘境之事,关乎你我两家,也远超寻常。在你我彻底弄清原委之前,最好守口如瓶,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话是提醒,也带着一丝警告,更暗示了她认为此事并未结束。
“我明白,多谢苏同学提醒。”墨清池连忙点头,态度恭谨。
苏砚心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门口。在她拉开门准备离开时,她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墨清池,记住,青璃讲究‘真’与‘诚’。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坦然相告。”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寂静和一句沉甸甸的诘问。
墨清池独自坐在床沿,直到苏砚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苏砚心最后的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底最柔软也最坚固的防御工事上。
坦然相告?谈何容易。这具身体已然成真,但她的过去,却是必须永远埋葬的秘密。所谓的“诚”,在她这里,从踏入青璃的那一刻起,就已支离破碎。
阳台门被拉开,柳梦璃探头进来,小声问:“砚心走啦?你们……没吵架吧?”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墨清池抬起头,努力压下翻涌的心绪,对柳梦璃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疲惫的笑容:
“嗯,没事。苏同学只是……来确认一下我的情况。进来吧,梦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