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静默的溪流,在画笔与琴弦的间隙中悄然滑过。转眼间,距离那场改变命运的秘境之旅已过去近两周。墨清池的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奇异的平稳轨道。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警惕、精心维持表象的“扮演者”,她就是墨清池,青璃学园中一名寻常又不寻常的女生。
她习惯了胸前那份恰到好处的承托与重量,习惯了行走间腰臀自然摆动的韵律,习惯了用那清越婉转的嗓音与同学交谈,也习惯了灵魂深处那份更加细腻、更容易共情的情感流动。一切都在以一种近乎“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融入她的骨血,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偶尔在梦中,那个名为“墨尘”的少年的影子,也变得越来越淡,如同褪色的旧照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然而,一个悬而未决的、预示着彻底转变的“靴子”始终未曾落下——那便是月经。
床头柜抽屉里的卫生巾,像是一个沉默的提醒,预示着一个她已知晓、却尚未亲历的领域。她查阅过资料,大致了解相关的生理知识和可能出现的症状,但理论知识终究隔着一层纱。她偶尔会感到小腹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若有似无的酸胀,但往往转瞬即逝,让她无法确定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发出的前兆。
这天下午,没有课程。墨清池独自留在宿舍里,临摹一幅古代工笔花鸟画。阳光透过窗户,在她铺开的宣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画笔勾勒着纤细的羽毛,需要极致的耐心与专注。就在她屏息凝神,描绘一片雀鸟翎毛的细微末梢时,一种与以往任何感觉都不同的、清晰而明确的坠胀感,从小腹深处传来。
不是错觉。
那感觉带着一丝沉甸甸的酸意,并不剧烈,却无比真实地存在着,仿佛身体内部的某个开关,被无声地拨动了。
她握着画笔的手微微一顿。
紧接着,一种熟悉的、温热潮湿的触感,极其微弱地,从身体最私密的地方悄然渗出。
来了。
这一刻,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没有天崩地裂的震撼,反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像是一直在等待的第二只靴子,轻轻地、却又无比确切地落在了地板上。
她放下画笔,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身体内部那陌生而又注定要熟悉的潮汐,开始它初次的行进。小腹的酸胀感似乎更明显了一些,但并不难受,更像是一种存在感的强调。
她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那包早已准备好的卫生巾。包装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她拿着它,走进浴室。
关上门,空间密闭。她熟练地脱下裤子,看到了内裤上那抹突兀又理所当然的、属于生命的嫣红。颜色很浅,量也极少,却像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印章,彻底烙在了她女性的身份之上。
她撕开卫生巾的包装,按照之前默默记下的步骤,将那柔软洁白的长方形棉垫,妥帖地安置在内裤上。这个过程没有羞赧,只有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和一种处理日常事务的平静。当整理好衣物,重新站直身体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是一片深潭般的宁静。
这不再是需要伪装、需要学习的“像”一个女生。这是她的身体,在以它最本质的方式,宣告着它的性别与周期。所有理论上的认知,在此刻化为了最直观的生理体验。她,墨清池,从此将拥有每月一次的潮汐,这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作为女性最根本的证明之一。
她走出浴室,脸色如常,只是动作比平时更舒缓了一些。小腹持续的、温温的酸胀感,让她下意识地将手掌轻轻覆在上面,仿佛这样能带来些许安抚。
没过多久,柳梦璃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画册,哼着歌回来了。她一进门,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墨清池,随即微微一愣,放下画册凑了过来。
“清池,”她小声问,带着一种女孩间特有的敏锐和关心,“你……是不是‘那个’来了?”她的视线落在墨清池下意识按着小腹的手上,又看了看她比平时略显苍白的脸色。
墨清池抬眼看向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嗯,刚来。”
“啊!果然!”柳梦璃脸上立刻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讶,只有满满的关切,“感觉怎么样?肚子痛不痛?要不要喝点热水?我这里有红糖姜茶包,泡给你喝!”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动作利落地翻找起来,很快拿出一个印着可爱图案的独立包装姜茶包,又去接热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还好,只是有点胀。”墨清池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那片深潭般的宁静,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柳梦璃的反应,如此寻常,如此自然,仿佛这只是女生宿舍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幕。这种“寻常”的对待,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她感到安心——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女生都会经历,你也不例外。
柳梦璃将泡好的、冒着热气的姜茶递到她手里,棕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辛辣而温暖的气息。“快趁热喝点,会舒服很多。第一次可能会有点不习惯,或者不舒服,以后慢慢就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啦。”她像个经验丰富的小姐姐,认真地传授着心得,“要注意保暖,别吃生冷的,也别太累。”
墨清池捧着温热的杯子,氤氲的热气熏染着她的睫毛。她小口啜饮着,姜茶的暖意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似乎真的稍稍驱散了小腹的那丝寒凉与酸胀。
她听着柳梦璃絮絮叨叨的叮嘱,看着她毫不作伪的关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她不再是一个孤独地守着惊天秘密、在性别夹缝中挣扎的异类。她是墨清池,是青璃学园的一名女生,会和室友分享生理期的烦恼,会接受对方递来的红糖姜茶,会融入这最平凡、也最真实的女性集体生活之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将天空渲染成瑰丽的紫色。宿舍里,灯光温暖,茶香袅袅。墨清池捧着杯子,感受着身体内部那初至的、象征着生命力的微小潮汐,也感受着来自室友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陪伴。
那个关于“墨尘”的过去,似乎真的远去了。前路或许仍有关于家族、关于秘境的迷雾需要拨开,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她找到了作为“墨清池”的确切坐标,以及一份让她心安的真实归属。潮汐已至,她将随之起伏,亦将随之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