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温恰到好处，氤氲的热气在浴室里缓缓升腾，模糊了瓷砖墙面的冰冷线条。墨清池闭着眼睛，头轻轻靠在浴缸边缘，感受着热水包裹全身带来的舒缓。长途旅行的疲惫、面对祖父时的压力、身份转变带来的紧张感，似乎都在这片温热中慢慢溶解、飘散。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以及水流轻轻拍打缸壁的细微声响。
就在她几乎要沉入半梦半醒的舒适状态时，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水声掩盖的动静，轻轻打破了这片宁静。
是门把手被轻轻转动的声音。
墨清池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长期保持的警觉让她从放松状态中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微微坐直身体，带起一阵轻柔的水波，目光投向浴室门口。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一个裹着白色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是墨月。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些许狡黠和期待。
“姐姐！”墨月的声音清脆甜润，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晰。
“月儿？”墨清池有些惊讶，话还没说完，就见墨月像只灵巧的小猫，整个钻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更让她惊讶的是，妹妹身上那件浴巾似乎没有裹好，在她转身时滑落了大半，墨月手忙脚乱地抓住，重新裹紧，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你……你不是已经洗过了吗？”墨清池问道，她注意到妹妹身上散发着和自己浴室里不同的、更浓郁的花果香调沐浴露气味——这分明就是刚才在院子里拥抱时她闻到的味道。看来这小丫头早有打算。
“我一个人洗多无聊呀！”墨月理所当然地说，完全不在意姐姐的惊讶，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走到浴缸边。她低头看着浴缸里温热的水，又看看泡在水中的姐姐，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好奇的光芒。
“而且，我要和姐姐一起洗嘛！”说着，她不等墨清池回应，便小心翼翼地抬起腿，跨进了浴缸。
“等等，月儿——”墨清池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浴缸虽然宽敞，但突然多了一个人，水位立刻上涨，一些水漫过缸沿，流到了瓷砖地上。墨清池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给妹妹腾出空间。
墨月顺利地在浴缸另一端坐下，温热的水包裹住她，她舒服地轻叹一声。坐定后，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姐姐身上，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打量。
“姐姐，”墨月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你看起来……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墨清池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她尽量保持镇定：“月儿，别这样盯着看。”
“为什么嘛！我们现在都是女孩子呀！”墨月歪着头，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认真地看着姐姐，“我只是觉得……姐姐变得好漂亮。和记忆中的哥哥完全不一样，但又是同一个人，好神奇。”
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暧昧，只有孩子般纯粹的好奇和对变化本身的惊叹。墨清池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但被这样直白地注视着，仍让她有些不自在。
“人总是会变的。”墨清池轻声说，伸手将漂浮在水面的浴花拢到身边，试图找点事情做以分散注意力。
“可是姐姐变得特别多。”墨月向前倾了倾身体，双手撑在浴缸底部，让自己更靠近些，“不光是外表，感觉也不一样了。以前的哥哥虽然也对我好，但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现在的姐姐……更温柔，更……”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更真实。”
墨清池心中一动。她没想到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她能感知到这些细微的差别。作为“墨尘”时，她确实总是刻意保持距离，既是出于身份隐藏的需要，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相处。而现在，尽管尴尬和不适应仍然存在，但某种屏障确实在慢慢消融。
“是吗？”墨清池的声音柔和下来。
“嗯！”墨月用力点头，水波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开来，“所以我好喜欢现在的姐姐！想要和姐姐更亲近一点！”
说着，她忽然不再满足于对坐的距离。她挪动身体，向墨清池靠近，最后在姐姐惊讶的目光中，侧身坐到了她旁边，两人手臂轻轻相触。
墨清池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她能感受到妹妹手臂传来的温热，以及那份毫无保留的亲近之意。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墨月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有时候也怕……姐姐会不会嫌我烦。”
墨清池转头看向妹妹，发现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些许脆弱和不安。她忽然明白，墨月这些看似大胆的举动背后，或许隐藏着对失去“哥哥”的恐惧，以及对拥有“姐姐”的强烈渴望。
“不会的。”墨清池的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更加温柔，“我只是……还在适应。毕竟这一切对我来说，也很陌生。”
“那姐姐会慢慢习惯吗？”墨月期待地看着她，“习惯有我这样的妹妹？”
墨清池看着妹妹眼中闪烁的希望，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轻轻点头：“会的。”
墨月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纯粹而明亮，让墨清池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水汽氤氲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而温馨。
浴室里只剩下水流轻轻晃动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吸声。温暖的水包裹着她们，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和宁静的氛围。
“姐姐，”墨月忽然轻声开口，“你会不会……想念作为哥哥的时候？”
这个问题让墨清池愣住了。她看着眼前氤氲的水汽，思绪飘远。会想念吗？那个更简单、更自由的身份？那个不需要面对这么多复杂情感和身体变化的自己？
“有时候会。”她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时候，我在学习接受现在的自己。”
“那姐姐接受我了吗？”墨月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作为你的妹妹，真正的妹妹？”
墨清池看着妹妹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曾经让她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如今正以最直接的方式，向她索要一个确认——确认她们的关系，确认她的接纳。
“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墨清池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无论我是哥哥还是姐姐，这一点从未改变。”
墨月的眼眶忽然红了，她眨了眨眼，试图忍住突如其来的泪意。“可是不一样，”她小声说，“以前的哥哥总是很忙，很少陪我。现在的姐姐……虽然也会忙，但我觉得，姐姐会更愿意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墨清池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她忽然意识到，墨月这些看似任性的举动——闯入浴室、想要共浴、寻求亲密——背后，其实是一个孤独太久的孩子，在笨拙地确认自己是否真正被爱、被需要。
“对，”墨清池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更愿意和你在一起，月儿。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姐姐，虽然……我可能不太知道该怎么做好……”
墨清池话音未落，墨月忽然动了。她甚至没给墨清池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像一颗迫不及待投入港湾的小舟，带着满身的温热和水花，整个人径直扑进了墨清池怀里。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用力，以至于墨清池完全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浴缸里的水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剧烈荡漾，哗啦一声漫过边缘，洒在瓷砖地上。可此刻谁也无暇顾及。
墨清池只觉一个温软的身躯结结实实撞进怀中，双臂如藤蔓般瞬间缠上她的脖颈和后背，紧紧箍住，不留一丝缝隙。两人身体毫无间隔地贴合在一起——墨月湿漉漉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和脖颈，细嫩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背，整个人的重量和温度全然交付。
最让墨清池心跳漏拍的是，墨月将脸深深埋在了她的肩窝处。她能清晰感觉到妹妹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皮肤，带着微微的颤抖，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依恋和激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墨清池双手还保持着原先微抬的姿势，僵在身体两侧。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最本能的感知在运作：温热的水流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荡漾，墨月身上清新甜润的沐浴露香气混杂着浴室的潮湿水汽，还有那份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毫不设防的信任与依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