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您救救那个孩子。”
正在调查叁号站坍缩事件的苏北陈无意间在温室的角落里听到了这句话。
他向来都是为了维持空间站的稳定而做事,为了让仅剩的十一座空间站保持运作,他不惜一切。
一些琐事对他来说并不能影响空间站的运作,所以他一般不会帮忙,但若是在他眼前发生,那当然是例外。
他放眼望去,看见一名红发女子正跪在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丝毫不在意对方的下跪,只是双手合十,自顾自地祈祷。
“愿神明眷顾她。”
苏北陈悄悄靠了过去,但很快两人便没了动静。
原来是男人走了,那名女子正一脸绝望地跪在地上。
“有什么事吗?”
苏北陈上前搭话,但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再次询问,对方却直接转过身。
“抱歉,我已经不需要帮助了……”
“救谁?”
“够了,你不是肆号站的人吧……”
女子的声音无力而温柔,但眼神无光,瞳孔褪色,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声音是不是她传出来的。
“我刚来,正准备找站长问点事。”
“没有站长……这里没有站长……”
女子的声音很微弱,同时,她开始剧烈地咳嗽。
“什么?”
“站长咳……早就被杀掉了。”
苏北陈没有露出很惊讶的表情,相反,他不过是点点头,蹲了下来,高度与女子齐平。
因为很多空间站也是如此,领导者令人们不满,人们就会让他下台。
“听起来不算坏事,我看这里的人挺好的,除了你。”
“是啊……选出氧嗣的头一个星期免除所有人的劳作,不开心才怪……”
“那是什么?”
“够了,你已经问的够多了,让我安静一会,谢谢。”
女子垂着头站起身,但不麻利的双脚很快让她摔到了地上。
苏北陈也就在这时看清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宝石般的绿瞳。
除此之外,她的脸上布满伤痕,但血红的印记无法封印她的美貌。
她很好看,相比于其他人而言。
这不是单用视觉就能感受到的美丽,她无法形容,仿佛来自泥沼的莲。
“氧嗣是什么?”
“再问下去会死的哟……”她的语气很怪,温柔的声音像是在调侃,又像是警告。
“最先死的会是那个孩子吧。”
苏北陈能猜到她前面所说的孩子是指什么,但也仅仅是猜测。
而也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
“够了!我说已经够了!”
原本声线柔和的女子突然暴怒,随后突然低下头……
苏北陈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她手中推开了某个东西。
砰——
是气枪,冲击波切断了女子红色的发丝,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周围的人朝他们看了一眼,似乎是习以为常了,没过一会便各干各的。
苏北陈阻止了即将吞枪自尽的女子,哪怕晚一秒,枪口就塞进了嘴里。
“趁我的想法还没改变。”
苏北陈侧着身子,握紧女子的手,将枪口朝向地面。
两人面对面,但对方并不知道眼前的是人尽皆知的清道夫。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缕坚定,好像表明了他不会就此罢休。
“救谁?”
……
女子没有向苏北陈透露姓名,仅仅是告诉了他空间站里关于氧嗣的事,苏北陈也没有报上名讳。
而她所说的孩子正是她的女儿:梓莎。
她之所以说苏北陈会死,是因为梓莎的父亲是也是因调查此事而死,绿植区的一切都是他发现的。
在他发现绿植区的一切之后告诉了众人,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但他们都将他当做散播谣言,扰乱空间站秩序的恶人把他处死。
只因人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自己那五天的免除劳作。
他们不是大义,他们不是英雄,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小孩。
他们不用付出。
肆号站拥有两座温室,女子带着苏北陈来到了另一个温室,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苏北陈看到了一个帐篷。
“梓莎。”红发女子呼唤着。
“梓莎在呐,梓莎在这里。”一个同样顶着一头红发的少女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短裙,很干净身上没有伤,与她的母亲恰恰相反。
苏北陈注意到了她脚上的镣铐,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上世纪地球上人们常用的电子镣铐。
梓莎看了一眼苏北陈,又看了看她的母亲。
“妈妈又要跟别的男人出去了吗?”
这句话引起了苏北陈的注意,而女子只是无奈地笑着。
“妈妈刚回来哦,梓莎今天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哦有哦!梓莎今天看了一本超~好看的故事书……”
梓莎两眼放光,津津有味地说着,丝毫不像是需要拯救的模样。
但女子告诉过苏北陈,梓莎不知道绿植区的事。
苏北陈看着女子,她低着头,似乎在仔细聆听着梓莎讲话。
但下一秒,她颤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很恶心吧……做这种工作……”
苏北陈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可,若是丢下梓莎独自离去那才叫恶心。
他没有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对方也没有看过来,两人就沉默在梓莎喋喋不休的言语中。
但下一秒,女子便捂着嘴开始咳嗽,起初苏北陈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生病……
“妈妈你……出血了!”
看着女子手里的血迹,少女着急地从帐篷里翻找毛巾,而苏北陈则是显得略微震惊。
“看过医生吗?”
“肆号站里没有医生。”
苏北陈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这个空间站里会没有医生。
梓莎拿出了一条手帕擦着血迹,同时看了一眼苏北陈。
两人突然对视,梓莎害怕地把目光低下,生怕对方发怒,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我得去调查一下,空间站里不能没有医生。”
他的第一原则在牵引着他的方向:让剩下的空间站保持运作。
空间站不能没有医生,这在空间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业,因为在空间站里,传染病十分致命。
他站起身,走到梓莎面前。
梓莎下意识地蹲下抱住头,害怕地浑身颤抖。
但苏北陈只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因为苏北陈没记住她的什么特征,从一开始她就一直侧着头,而他的外套能让他在人群中轻松辨别。
“千万不要脱下来。”
苏北陈说着,随即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并不明显。
她被打过的脸部泛红,但她依旧将她展示给苏北陈看。
她用手帕的另一面去抓口袋里的气罐头,生怕染上自己肮脏的血迹。
但她还是不小心沾上了。
在她拿出第一颗带血的气罐头的时候,苏北陈却阻止了她说道。
“这种东西,还是塞到弹匣里比较好。”
随后他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是发自内心地笑。
“他和你真的很像。”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
苏北陈发现这个空间站的领导人根本无法沟通,于是回到了红发女子的帐篷。
但她此刻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帐篷里,不甘的泪水混合血液染红地毯,身上的气罐头被一扫而空。
她眼神空洞,手里握着枪,身旁的弹壳上沾着血迹。
苏北陈保持着沉默,在他翻找无果后得到了两个事实。
她吞枪自尽了。
还有……
梓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