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也不是不行。”辛西娅慢悠悠地开口，语调带着蛊惑般的恶意，“老规矩，我们来一场对决。就在中央练习场，公开、公正。你赢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宝石，“这个，物归原主。”
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卡米尔脸上瞬间燃起的希望和随之而来的警惕，然后，她的指尖精准地指向了艾塞娜，红唇勾起一抹娇艳而笃定的弧度。
“但是，如果你输了……就把你身后这位……嗯，这位漂亮得让我都移不开眼睛的新朋友，送给我当贴身仆役。怎么样？我刚好少一个合适的贴身仆从，我看她就不错。”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卡米尔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花。她猛地回头，看向艾塞娜。
艾塞娜依旧安静地站着，金色的眼瞳平静无波，仿佛讨论的对象并非自己。
对决？她确实能和辛西娅周旋，甚至偶尔能让对方吃点小亏，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从未真正战胜过这个天赋资源都远超自己的对手。万一……万一输了……
失去艾塞娜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尽管她认识艾赛娜还没几天，但是，她不能……她就是觉得她不能……绝对不能拿艾塞娜去冒险！
虽然她知道她们两人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她仅仅是想象艾赛娜离开自己，侍立在辛西娅身边的样子，就觉得心尖仿佛在滴血。
“不……不行……”卡米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绝望的颤抖，之前的愤怒和勇气在更大的恐惧面前消散无踪，“我……我不赌……我不能拿她赌……”
“啧啧，这就怂了？”辛西娅夸张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鄙夷。她向前逼近一步，锃亮的白色小牛皮靴尖几乎抵住了卡米尔那双沾着炉灰的旧皮鞋。
她微微俯身，凑近卡米尔，用一种带着热切笑意的、近乎耳语的声音嘀咕，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和艾塞娜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不敢赌，又想拿回你母亲的‘遗物’？那……换个小条件？”
她用靴尖轻轻点了点光洁的地板，笑容甜美而残忍，“你，现在，就在这里，跪下，用你的舌头，把我的靴面舔干净。如果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大发慈悲，把这玩意，‘赏’给你？”
她刻意加重了“赏”字，尾音上扬，充满了侮辱的意味。
她知道，每次她这样，卡米尔都会被成功激将，来和自己打一场的。
说实话，辛西娅这样的天才，在整个学院都没有合适的对手，因此，每次和卡米尔对决的时候，她总是觉得无比的兴奋。
也正因为如此，她很享受这种挑衅卡米尔，让她和自己大打出手的感觉。
但是，唯独这次不一样……
卡米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母亲的遗物近在咫尺，受尽侮辱；而身后，是她绝不愿让其卷入危险的艾塞娜。
一边是血脉与记忆的重量，一边是刚刚萌生的那种……难以形容的占有欲。
极度的屈辱感和更深的恐惧在她脑中疯狂撕扯，她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辛西娅轻蔑的眼神，周围窃窃的私语，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
最终，在辛西娅和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噗通。”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卡米尔的双膝没有任何犹豫，直挺挺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深色地板上。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她身体晃了一下。她低着头，浓密的深蓝色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瘦削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她撑在地上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她真的开始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向辛西娅那只一尘不染的白色靴子低下头去。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只有卡米尔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和她身体颤抖时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辛西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带着凛冬寒意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这死寂……
“起来。”
艾塞娜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走到了卡米尔身边。她没有伸手，只是站在那里，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卑微得如同尘埃的少女。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艾塞娜静默的表象下无声蔓延。这怒意，一半指向辛西娅那带着恶毒玩味的轻慢姿态，另一半，则更沉重地压向眼前屈膝的卡米尔。
短短几小时的观察，她已见过卡米尔在学院里的样子：瑟缩，忍让，习惯性地避开锋芒。而此刻，这忍让竟化作了彻底的屈服。
如果你自己都选择跪倒在地，将尊严弃如敝履，又能指望谁来尊重你，谁有义务伸手拯救你？
艾塞娜确信，那个有胆量在黑市里不戴面具，那个号称着“未来第一魔女”的卡米尔，才是眼前这个人本该有的样子。而非此刻这个，在众目睽睽下，将额头贴近他人靴尖的卑微身影。
她忽然明白，为何学院中无人真正将她放在眼里。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或天赋，而是因为她自己早已在一次次无声的退让中，亲手将那份支撑着人挺直脊梁的东西，一点点丢弃殆尽了。
此刻，艾塞娜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卡米尔自己不从这里站起来，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完了。不是败给辛西娅，而是败给了她自己那已然摇摇欲坠的意志。
她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金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冰晶在凝结，折射出冰冷的光。
卡米尔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动作停滞了，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我让你起来，卡米尔。”艾塞娜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她第一次，用如此清晰而冰冷的语调叫她的全名。
卡米尔终于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早已被泪水浸透，混合着之前沾上的灰烬，糊成一团，狼狈不堪。
她看着艾塞娜，紫色的眼瞳里充满了痛苦、乞求和无边的绝望，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艾塞娜的声音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极致的失望，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卡米尔心碎，“为了一块石头，一个如此拙劣的圈套，你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卡米尔猛地摇头，泪水甩落，呜咽着辩解：“不是的……艾塞娜……那是妈妈的……是星辰之眼……我……我不能拿你去赌……我害怕……我……”
“所以你就选择用这种最廉价、最不堪的方式？”艾塞娜打断她，每一个字都像冰凌砸下，“你口口声声的‘未来第一魔女’，你的骄傲，你的骨气，就只值她靴子上的一点灰尘吗？！”
卡米尔被骂得浑身瘫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抓住艾塞娜的袍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泣不成声。
艾塞娜看着她这副彻底被恐惧和软弱吞噬的模样，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她不再看卡米尔，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因为事态发展超出预料而暂时沉默、有点不知所措的辛西娅，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她不敢答应你的对决，是吗？很好。”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地宣布：
“如果她继续拒绝这场对决，那么，我现在就履行她‘输掉’的赌注——跟你走，做你的仆役。”
“不！艾塞娜！不要！我求你！”卡米尔发出凄厉的尖叫，几乎是扑上来，双手死死抓住艾塞娜的法袍下摆，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突出，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仰起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慌，仿佛艾塞娜的话是宣判她死刑的利刃。
艾塞娜没有甩开她，只是低下头，用那双冰冷彻骨的金色眼眸凝视着她：“接受她的对决挑战，”她的目光扫过辛西娅，“或者，我立刻兑现我的承诺。”
卡米尔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她看着艾塞娜决绝的眼神，那眼神告诉她，这不是玩笑。
她再次看向辛西娅手中那枚被随意把玩的“星辰之眼”，母亲温柔的低语与艾塞娜淡漠的脸庞在脑海中疯狂交织。
“……我……我答应……”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泪水更加汹涌地滚落，但她死死咬着牙，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瞪向辛西娅。
“我答应对决！辛西娅·冯·艾瑟兰！”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疯狂和决心。
辛西娅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卡米尔那崩溃又狠厉的眼神，看着艾塞娜平静下的强势，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原本只是想像往常一样，激怒卡米尔，然后再打败她，享受一次愉快的魔法对决而已。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惯常的那些挑衅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只是下意识地将“星辰之眼”塞回口袋，抿了抿唇，语气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仓促：
“下午两点。中央一号练习场。”
说完，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带着同样有些茫然的跟班们，匆匆离开了教室，甚至没再看卡米尔和艾塞娜一眼。
教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卡米尔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在回荡。她依旧死死攥着艾塞娜的袍角，将脸埋在其中，瘦弱的肩膀不断耸动，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