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才私立高中是以才能为入学条件的高校,但整体制度和普通的高中并没有太大差异……
“欸,他就是那个彼宫远彩吧?补导班的守门人……”
听到走廊上学生的议论,我握紧拳头加快了脚步。
“没有太大差异”是对学校的正常学生——才能者来说的。
一个年级有五个班级,但真正符合“班级”这个集体概念的其实是各班对应配置的补导班,教室也是独立的;因为理论上在这里只要发展自己的才能就好,所以并没有让同一班的学生必须待在同一教室接受课程的强制规定,独立于正班教室的各个才能教室甚至是社团才是真正的授课场所。
但要是文化课不过关或者自己的入学才能没能通过定期的才能专项考试——「才能考」,就会被安排进入补导班,故大多数学生还是会在正班教室乖乖接受基本课程的。
因此真正的天之骄子被称为「不登班」族,而和凡人贴近的就是「登班」一族了。
我很明显就是后者,而且是登班族中年轻(仅第入学才能考就进入补导班)的老兵。
但是守门人是什么绰号啊……
拉开教室门,接受了同学短暂而又尖锐的目光后,安稳落座……
“我还以为他去找老师是有升班的消息了……”
“好像我上次来这他就在这里的样子,位置都没有变。”
“是竞争太激烈了吗?”
开始讨论了,在意好自己不好吗?明明现在都是补导班的人……
尽全力撑过上午吧,只要撑到午休就可以拥有喘息时间了。
♢
午休时间的铃声响起,我从桌洞里拿出便当盒,径直往门口走去,但前脚刚踏出门背后就有一道声音叫住了我。
“喂!彼宫,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不愧是运动生的嗓门,隔这么远声音还这么大。
是镜野怜人,他跨过围在一起的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为了防止堵门,就站在窗边聊天。
镜野双手撑在窗台上,背贴边沿,微风吹拂起他那蓬松的黑发,一身阳光的气质比起篮球运动员更像一位模特。
真帅啊这家伙。就连我也不禁感叹。
“为什么突然找我?在你来补导班前我们都没什么交集不是吗?”
“我们是初中同学啊。”
是呢,镜野在初中时就是大名人,和我也是同班,但问题是怎么会记得我。
……八成是因为我大出洋相的那件事。
“啊,这样呢,呃,好久不见。所以找我干嘛?”
我双手倚住窗台,如果不听谈话内容别人就可能误认为我们是大哥和小弟的关系——当然前者不可能是我。
“我觉得,你早上从班导那回来,内心肯定深受压力吧,毕竟临近才能考了,一个人憋着肯定不好受,不如我们来一起——!”
“喂喂!别说得这么明白啊!”
我被他毫无边界感道出的事实弄得面红耳赤,赶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但在略大的身高差面前这一幕让人倍感滑稽。
“唔!咳咳咳……干嘛啊彼宫?”
镜野下意识将我推开,被口水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说着。
“抱歉。但你也该改改这大嘴巴的毛病吧?不知道什么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吗?”
见他一脸困惑歪着头的样子我便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虽然不太理解,但我并不觉得说错了什么。跟大家一起哪怕对解决烦恼没什么帮助,也能缓解压力啊,而且现在我们可是同类呀。”
他一脸正直地对我说着,午间的阳光就像专门用来给他打光的一样,耀眼死啦。
而且我应该是那个唯一的异类——因为只有我是因为才能考没过进的补导班。
我往教室探了一眼,那群镜野所说的“大家”正围在一起对着我们讨论着什么,不时还有几个人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也许你没什么恶意吧,但他们不过是打算拿我当饭后闲谈,来给自己进入补导班的事实挽尊罢了——毕竟我可是补导班的老兵,这群文化成绩放普通高校只能算吊车尾的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至于怎么弄清楚的就按下不表吧,相关记忆已经被我放进伤痛文件夹并加密了。
为了拒绝镜野我向他抛出了善意的谎言。
“不用了喔,我已经和别人有约了,倾诉烦恼什么的和熟人才更合适吧?”
我也在告诫你不要和不知底的陌生人掏心掏肺。这是老兵的经验。
只见镜野缓缓点头,端正的面庞染上了羞愧之色。
“原来如此……抱歉,我一直对你有误解。”
“什么样的误解?”
“我以为你在这里没什么能聊天的朋友。”
这并不是误解。
“天哪,真是天大的误解,你赶快回去吧,小香也肯定要对我捶胸耍脾气了。”
我干脆将错就错并把对方设定为女性,姑且称其为“小香”。
那是一位有着水晶般眼眸与亮丽长发的美少女,爱撒娇与耍小脾气。
“哦,那还真是甜蜜呀,抱歉我又误解你了。”
这也不是误解。
总之把镜野打发走了,我也该前往没有女主角等着我的目的地了。
“彼宫和别人有约,来不了了。”
镜野你这家伙。
“我觉得,彼宫是不想让你们看到他的便当吧?”
刚拐过门角一道声音就刺耳地振动耳膜。
镜野又不识趣地接过了话茬。
“为什么?”
啧……别再问了。
“嘻嘻,你们知道彼宫的入学才能是什么吗?”
咚!一声闷响通过墙传入了教室内部,只有一丝细小的声音,但还是让教室的议论陷入了沉寂。
我一边搓着手掌外侧快速离开,得赶紧在那群家伙的声音闯入耳朵之前远离这里。
都不来了也要拿我当下饭话题,这群人再怎么也要有个限度吧?
和教室拉开了一段距离,重新复燃的喧闹声又开始鼓动耳膜,其中还夹杂着几道刺耳的声音——但转眼就被某个体育生的响亮嗓门遏制住了。
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揭我短让伤害更上一层。
啧……
怎么擅自让我欠人人情啊,尤其是这种耀眼到令人生厌的阳角。
……得找机会撇清这层束缚。
我如此想着,加快了远离教室的步伐,好像真的有人在等我一样。
走下楼梯,隐约可以听到从中庭方向传来的嘈杂人声,这种现充圣地不会进入我的择地标准。
用餐地点就是这里——位于南校舍一楼东部,利用楼梯下的隔间制造出的体育器材室。
因为操场上有规模更大种类更全面的器材室,除非有大型运动会才可能想起这里的“预备役”器材,哪怕体育课都基本不会有人来的。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境般的避风港,“预备役”的器材们也带来了一种莫名的亲和感,准确来讲是同类的归属感吧。
如果没有这种地方,我大概就会考虑去厕所包单间了,而在两周前确实是这么做的,对此我由衷地心怀感激。
将画着神秘咒符的纸张(其实是过于潦草的草稿纸)插入推拉门的轨道,隐形术式结界建立完毕,这下完全不会被打扰了。
作为自从发现这里就一直在使用的术式,我对它的效力相当有自信。
这是魔法的力量,不容置疑。
取下以一定数量摞叠的体操垫作为座椅。好,我开动了。
但看着对面有些空荡的一块,突然灵光一闪。
“来,小香。啊~”
我一只手用筷子夹住米饭一只手护着向前方的空气——纠正,是小香送出。
而就在这时,门板突然被哗啦一声拉开。
而术印纸就这样被无情地挤压变形。
魔法的时间结束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
拉开门的是一位娇小的女生,即便是在天气渐热的六月也穿着一看就很厚实的棕灰色大衣,直直盖过了大腿,露出的地方只有被宽大围巾绕住脖颈的头部和穿着裤袜的小腿与运动鞋而已。松散的短发搭在大衣上,眼神有些呆滞地和我对视,就这样伫立在门前。
我的双臂也滞停在了空中。
大概过了三秒,门被拉上了。
刚才看到她的手上捧着便当盒,看来和我一样盯上了这里。
我把手抽了回来,品尝着喂给自己的米饭并陷入沉思。
事到如今,只能和小香私奔了——个鬼啊!好歹让我度过才能考吧?
过几天会怎样?传出名为东楼梯下的幻想变态男的传闻?
不不,冷静。会打算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性格孤僻的类型,被这种人目击消息传不开的——只要她没有那种唯一能聊天还是个大嘴巴的好友(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镜野)。
而且她肯定被吓到再也不敢来这里了,从此我们再无瓜葛,就是这样。
我将第二筷的煎蛋夹入嘴中,感受着煎制蛋白的滑嫩口感。
桐凛的技艺真是了得完全没有突兀的油边,如果是热的话就更好了。
还没等我把筷子取出嘴巴,门又一次被拉开。
我真是个笨蛋。
现在术印纸变得更破烂不堪了,甚至被夹住扯下了一角。
可恶,不要如此肆意地践踏它的尊严啊。
想当然耳,依旧是她,甚至没有离开半步,那她杵门前在做什么?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迈出一只脚,踏入了我的神圣领域,然后熟练地取出数量刚好的体操垫,坐在了我的对面。从此我的世界再无小香。
少女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简直就是在看侵占领地的侵略者。
明明我才是被侵犯领地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这地方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开口就是敌意拉满。
对方是女生这一点让我有些畏惧,但为了守护最后的净土,我可不能就此退缩。
“这地方是公共设施欸,而且我都在这吃了两周,怎么没见过你?”
“少、少啰嗦,今天不就见到了吗?”
看来并不想做过多解释,而且语气好恶劣。
但对方只要没拿出才能的事来压我,我就还有周旋的余地和信心,况且她根本不认识我。
“但是,就算你是先发现的也不代表这地方就是你的吧?不然现在美洲大陆的统治者应该是哥伦布船队的后裔。”
保持幽默感,不要把气氛弄得过僵。
“不是西班牙人?”
幽默感过头了。
我向她举起一只手。
“有点地狱了,请终止这个话题。”
“……算我倒霉。”
她站起身,将还未开盒的便当盒放在体操垫上,在靠墙的架子上取出了一支粉笔
——然后在我们中间画了条线。
“这算是?”
“割地求和。”
“应该是互不侵犯吧。”
看来她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领地,并且做出了很耻辱的抉择,大概会被钉在储物室国的历史耻辱柱上吧。
顺带一提,我的领地比她的小,看来我也不是个合格的侵略者。
咦?我的立场什么时候变成侵略者了?
“那个,你刚才在门前做什么?”
我向她问道。
“在权衡。”
“权衡?”
“本来想去厕所包单间的,但仔细权衡后感觉你比厕所更好忍受一些,虽然现在不是这么想了。”
居然被拿来和厕所进行比较了,而且要是她就这么走了就代表我连厕所都不如吗?
毕竟撞见了那种事,还要和一个怪人共享一个空间,会被这么想那也无可厚非,嗯,这样想就好接受些了——才怪。
不过她的思路居然与我不谋而合,感觉我们如果是同性且没有这地方的情况下,我们还会在同一间厕所碰面。
没错,因为处于化学器材室附近没什么人会光顾的,同时也是恶心气味最少的就是——五楼东部的厕所。
而当我向上仰视时发现她也在看同一方向,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我。
““你在看哪里?””
异口同声。
““没什么。””
……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两人同时这样想)
看来是同类,应该可以放下一些戒心了。
她重新落座,将手放在了盖子上。
我的便当是由姐姐彼宫桐凛制作的,大概没法在午餐上进行较量了——我是不是被激起了奇怪的好胜心——就当是出于好奇吧,我在享用煎豆丝的时候向她的便当瞥了一眼……
而当盖子打开,我脸上的微微期待转变为了惊骇。
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一片——不,还有点泛黄,好像是继承过好几顿的剩饭——宛如无数渴望被解放的怨灵的,完全米饭。
“你……就吃这个?”
糟了,说了很失礼的话。
“——啊抱歉,我不是那个……”
听见我不自觉吐出的话语,她不禁低头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不,感觉更像是自满与骄傲。
“成、成功了,连你也没有看出来。咯咯咯……真是太天真了。”
她嘟囔着将筷子插入有些发硬的黄白米饭,像在翻土一般把米饭向一边掀起,黄白色之外的色彩出现在了便当盒中——是被压烂到看不清是什么的配菜,唯一能明确的是靠着植物纤维的韧性挺过来的青菜。
底下还铺着层米饭,就像三明治一样。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咯咯咯……”
“那个,你想吃带馅米饭的话可以捏饭团吧?而且压成这样……”
“你是笨蛋吗?”
呜,被骂了。
“做饭团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带馅的东西,肯定会被掰开查看的。而且不压得实一点,也很容易被看出来。”
“原来如此,选用质地坚硬的剩饭是因为现蒸得太软会被压烂而影响口感吗?”
“是、是因为根本没得选……”
没得选?等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我的手表发出了整点报时。
糟了,再不快吃的话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