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得意忘形了,废物。
我才不是……
——你们知道彼宫的入学才能是什么吗?
闭嘴。
我提着书包在走道上快步走着,有几个人的视线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入学两个多月来听尽的冷嘲热讽在优秀海马体的辅助下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这种人毕业了不会拉低鼎才含金量吗?
——补导班守门人。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不退学我都替他尴尬。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走道上人声嘈杂,但依旧能清楚听见后槽牙摩擦的恼人声音。
——你的文化成绩这么好,在普高的话肯定会名列前茅吧。
就连镜野原本不含恶意的话语,此刻也扭曲成了利剑,成为了击溃心理防线的一员。
也许是我的内心抵抗起到了效果,那些声音都渐渐退去了——然后一道久远的声音——就像被强烈的情绪带出来的——在脑海中浮现。
——彼宫他被甩了对吧?
……
其实要说久远,也只是一年多前——初二时的回忆。
——装出一副现充样子,勾搭不到漂亮的女孩子就去追源祢,结果还是被甩了。
我没有去追她,我只是……
——欸彼宫。
闭嘴。
——你还是回去玩galgame吧,装副温柔男主的样子是只有你觉得不恶心而已。
明明是你们散播谣言,源祢才会……!
——我真的,承受不起。
我焦躁甚至有些愤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近乎奔跑的脚步也终于放慢了速度。
这次响起的是一位女生的声音,她颤抖着,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带着哭腔。
——他们说的话,真的好、好难听,我、我……
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玄关门口。
为什么我会想起来初中时的事情。
鞋柜这边人比预想的少。
我揉了揉额头,八成是受岛原那个混蛋影响了。
深呼吸,踏出门框就把这些记忆扔进回收站里吧。
吸气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股铁锈味在口腔扩散。
看样子是在走的过程中咬破了嘴唇。
一声叹息从鼻中呼出,我用舌尖舔舐着伤口,走进了玄关。
这里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少,倒也没看到那个家伙在堵门,说不准是躲在死角呢……还是姑且相信镜野吧。
不对,我应该忘掉才对。
于是在他人眼里看起来很蠢的,我倒退回了走道又重新走了进来。
搞得好像这门框设置了一个Portal的分解门一样……
打开鞋柜,取出室外鞋,关上鞋柜——
“咦?”
就在我旁边,只是取鞋的工夫就突然冒出了一个人。
她半睁着眼将头扭过来,然后瞪大了双眼。
因为受到了惊吓差点从垫脚的板凳上摔下来,慌忙挥舞手臂才勉强稳住身体。
不是我不想去扶哦,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这话是我要说的。”
是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说起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你的嘴怎么了,吸血鬼?”
宁愿觉得我会是吸血鬼伤害别人也不想我受到伤害了吗?
“……只是磕到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只磕到嘴唇。
“你……是不是也不想回家?”
“不,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出来的很晚。”
“彼此彼此。那你呢?”
“……有事要忙。”
“这样啊。”
将室内鞋放进鞋柜,提上鞋子,准备回家了。
走出校舍楼一段距离,回头看去,发现她正缩在门口的石柱后往这边偷看,注意到我看过来后又慌张地躲了进去。
要这么怕我吗?
……
那为了让她快点离开我也快点走吧。
刚走出学校大门的拐角,双眼就被人从后面蒙住。
是绑架事件,镜野那傻白甜的话果然不能信。
“猜猜我是谁。”
不是绑架事件,镜野的话真让人安心。
“是桐凛姐吗?”
“Bingo~答对啦。”
作为回答正确的奖励,我的眼睛重获了光明。
转头看向桐凛,夕阳的黄昏与她的夜紫色长发很搭。
“我明明开了变声器,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她把食指抵在唇瓣上,歪了歪头。
“用排除法就可以了。”
我们并行着,踏着被夕阳染红的街道。
“怎么做?”
“很简单,我没有朋友会跟我玩这种游戏,所以除了桐凛姐就别无他人了。”
没错,是很悲哀的推理。
桐凛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轻启双唇。
“远彩还没有适应这里吗?”
“我已经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了呦,只是没有发展人际关系的倾向而已。”
我是四、五岁的时候被彼宫家收养的,在此之前别说自己的亲生父母就连在孤儿院期间的记忆都所剩无几。虽然是被收养的,但我所受到的家庭温暖并不比那些正常家庭要差多少,所以过去怎么也没那么重要吧——直到今天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哎,桐凛姐。”
“怎么啦,今天的午饭还满意吗?”
“单论饭的话,倒是不错啦。”我暧昧不清地说着,毕竟有外在影响用餐体验的要素。
我想着中午走廊上的闹剧,岛原看起来也是因为那件事才来找上我。于是向她问道:
“桐凛姐,你认识一个叫流光奈枫的女生吗?”
“流光奈……枫?啊,就是流光奈家的长女吧?画画很好的那个。”
“你认识她家?”
“并不算熟,应该说从未有过来往吧,我是从小困那听说的,近几个月他们一家从外地搬来了望川市,看样子是因为女儿入学鼎才了才搬过来的。不放心让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留宿啊……要是远彩考到了外地的学校我也会选择搬过去呢。”
又来了,突然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咳咳,今天我碰到她了。”
“不然你也不会问吧?”
“是这个道理啦……她认识我,说是在孤儿院的时候。”
话音刚落,桐凛就止住了脚步,我多走出几步后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桐凛正用她那双瞪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难道,你知道些——”
“真的吗?!”
她用近乎尖叫的声音突了过来,全然不顾周围人聚集过来的视线。
“跨越多年的感情重新连接,好浪漫!所以你们现在至少是朋友了!?不,以远彩的魅力加上过去的感情基础直接是恋人未满也不为过!”
“冷静、冷静,来,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
桐凛跟着我的指引进行拉玛泽呼吸法,总算平静了下来。以后还是自己回家吧。
“桐凛姐,哪有这么快,不,应该说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吧,毕竟超过十年的人生没有交集,生命中对方的占比恐怕比廉价巧克力中的纯可可脂含量还低。”
“一般不含吧?基本是代可可脂。”
“就是这样,还有你要少看点言情剧。”
而且我的存在更像巧克力里含有的昆虫碎片。
“反正,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吧。”
话音落定,我们不再言语,只是随着人流在街上并肩走着。
街道尚且残留着晚霞的余韵,路灯就已经依序开启了,强烈而耀眼的人工灯光覆盖住了逐渐微弱的自然光,各式各样的LED灯牌开始闪烁,霓虹的色彩包裹了眼前的房屋列。
“以前,远彩可没这么悲观呀。”
桐凛开口了,但眼睛依旧望着前方。
以前,是指初中时的“那件事”吧。
桐凛向我瞥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因为我现在的脸色有点差吧……
她话题一转。
“呐,要不要姐姐我为你传授一些在校交往的经验?”
说着桐凛抬起下巴,眯起眼睛,摆出一副十分自信的姿态。
我松了口气,脸部肌肉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接上她的话茬。
“桐凛姐以前在学校是名人吧?”
“但有些东西对所有人都是通用的。”
“比如?”
“怎么在厕所单间利用墙壁的反光掩人耳目地进行补妆。”
她弯起唇角,期待着我说出“确实很有用啊,请传授于我!”之类的话,但是——
“为什么你觉得我需要补妆?”
“诶?”
这幅十分震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化妆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还是需要的吧,毕竟学校里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不不,不需要。”
“不需要吗?很重要的,其他同学也会对你刮目相看哦。”
是另类的刮目相看吧。
“对我来说不需要啦!”
有点后悔接上这个话茬了。
桐凛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看向前方。
“是啊,远彩已经长大了呢。”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而且是根深蒂固的那种。”
又是一阵沉默,我们相视一笑。
桐凛姐,就算是为了你,留在鼎才也是值得的。
但关于化妆绝对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