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发、发出三十五岁大叔一样的叹息，干嘛啦？”
雨月斜着眼看我，还把椅子往我的反方向移了移。
原本的申请书疑似被卷进了天流剧药的那摞文书里，我只能在学生会室又重写了一分交给别人。
不晓得他们知道我把天流剧药弄哭后，还能不能保持和善的面容……
申请通过的通知在第六节课下课就下来了。而因为最后一节课也是自习课的关系就索性来图书室值班了。
看着雨月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我发现自己是个恶劣的家伙。”
“发、发现的这么慢，反应力也很恶劣，最好，找、找个坑把自己埋掉。”
这家伙还真是乘胜追击啊，但我现在并没有反驳她的资格。
“既然认识到了缺陷，那就要加以改正。这是我的座右铭。”
“真、真的，假的？”
“假的，只是这么说感觉能挽回一些尊严。”
这一副看厨余垃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清了清嗓子，如宣言一般低声说道：
“改变要从基本的事做起，所以我会认真对待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的。”
“又、又没有薪水。”
“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
“你就去交了个申请，抽了什么风啊。”
“真过分。我只是……好像惹一个人不高兴了。”
“嗯。”
“我想补偿她。”
“嗯。”
“所以我要先做好工作。”
“嗯？”
“语气怎么突然变了啊，想要实现伟大目标就要从最基本做起。这是我的座右铭。”
“你的座右铭，还真多。而且，补偿个人对你来说是很伟大的目标喔？”
“至少蛮艰巨的。”
“是喔，毕竟是彼宫远彩。”
“喂，这是什么意思啊？”
但艰巨是确实的，我连因为什么而伤到了天流剧药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补偿什么的也只是一时的亏欠感使然吧……
“你、你说的那个人，是天流剧药吧？”
“噫？”被雨月完全说对，让我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去学生会，还会搭理你这种人，而且你那又一副被攻略的痴汉样，除了那个好人中的烂好人，不会有别人了。”
“中间好像听到了对我的诋毁，我可不能置之不理……”
说到一半有人来借书，我只能暂时停嘴。
将他的电子学生证一扫扫描仪的尾端面板，再用扫描仪对准书背的识别码就算线上登记成功了。
只要不是临近检查日，就这么攒着再抽空对照线上登记表填纸表就行了——这是雨月在教我时传授于我的经验。但我是那种不提前把任务完成内心就不自在的人，于是一边填表一边对雨月说：
“我可没有喜欢上她，而且正好相反……”
“你恨透她了？”
“也不是啦……”
这和电子学生证搭配的扫描仪好像是专制的诶，生产铭文上印着鼎才学园的校徽。感觉弄坏了要赔不少钱。
雨月倒是一脸不见怪的样子机械地重复线上登记流程，旁边的登记表连封页都没被翻开。
她发出一声讥笑。
“呵呵，你刚才还说，想补偿，她呢。你是美少女游戏里被攻略的女主角吗？”
“用乙女游戏更贴切吧？”
扫描仪发出的轻微滴答声穿插在我们放小的交谈声中。
“用你的立绘，那游戏公司绝对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居然恶意中伤他人长相。”
“长相只是让评分维持在平衡线上，而已。但一加上你那死鱼一样的气质，就成负数了。”
“不仅抨击外表还抨击内心，你才是那个恶劣的家伙吧”
我长得应该还不赖吧，至少桐凛是这么说的——如果不加一些奇怪的附加辞的话。难道气质真的会让人直接扣到负数吗？
不对，一开始的话题明明不是这个。
“我是真的没对天流剧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
她停顿了一会，像是感到气氛有些微妙，也翻开本子开始填写登记表。她用侧脸对着我，被垂下发丝微微遮挡的眼睛看着桌上的表格，缓缓开口：
“反正我，挺讨厌她的。”
这一句话彻底将微妙之感的涟漪掀了起来，连空气都为之冻结。
我僵了一会才开口问她：“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没有。虽然几次找我确实有点烦，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
“那是为什么？”
“我讨厌她这种人。”
雨月顿了一下，翻开了表格的下一页。
“像她那种极端利他的家伙，早、早晚得把自己勒死。每次见到天流剧药我就感觉见到了被无数线牵着的提线木偶，一个，没有自我感的躯壳。”
“你说话怎么突然利索了不少，还文绉绉的。而且这些话恐怕会得罪那些粉丝团的人。”
“那些喜欢依赖、利用她的家伙，我也很讨厌。包括你，恶劣的家伙。”
雨月用半月眼斜过脸来瞪着我。
“啊？为什么？虽然你和我也一直不对付……”
“你和那些家伙一样，也喜欢利用那个可悲的家伙。一直一来真是看错你了。”
她把椅子向我的反方向拉到了极限。
看错我了……那她之前都是怎么看我的？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挠了挠感觉有些焦躁的头发，“我没有拜托她什么，是她找上的我。”
“诶？”
雨月睁大了眼睛，椅子还平移回了原位。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
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照雨月这么说天流剧药是个大忙人，抛开她真有这个心不谈，身体上也没工夫关照一个存在只会出现在其他人饭后闲谈中的人吧，还这么坚持。
我再一次为把优越感这个行事动机套在天流剧药身上感到羞耻。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
就当我陷入沉思，突然感觉听到了什么踏、踏、踏的声音——至少能确定是从走廊传来的，而且很密集。
哪个班或社团的体育课吗？还是放学时间到了——还有不少时间啊。
我置身事外地想着另一边动静的原因，却注意到了身旁的雨月神情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抱、「抱月熊」呼叫「赤红彼方」，将「破坏神」进入作战待机状态，「军团」要来了！”
她握紧扫描仪（这好像就是她指的破坏神，此刻看起来就像某种机甲的遥控杆一样），瞪大眼睛对我告示着，但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
“啊？等等，这像代号一样的网络昵称是怎么回事，破坏神？这是哪部作品的东西啊，而且军团又是——”
砰！
另一头侧墙的大门被猛地踢开，强行打断了我密集的吐槽。
一位将头发向上绾起的眼镜女双手抱胸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人手里还都提着塑料收纳筐。
“小的们！”她无视了图书室禁止大声喧哗的规定，高声宣告着，“作战开始——哎呀！”
站在她身后的短发女用食指关节在她后脑一敲，清脆的响声与惨叫同时发出。
短发女将双手贴于腹前——就像端正得体的女仆一样——向在场的人深鞠一躬。
“打扰到各位十分抱歉。”她正起身子，抬起了那张平静却又透露出一股认真劲的脸庞，
“我们需要较多书籍用作参考，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眼镜女狼狈地揉搓着后脑，一脸随意地搭话道：
“大致上就跟小由理说得差不多啦，明白了就把你们手上的书拱手奉上吧！”
咚！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击。
随着她俩的领头，后面的几个人也陆续跟了进来。
“打扰了……各位了。非常抱歉。”
最后进门的娇小女生发出了细若蚊吟的道歉声，这群人就算全部进来了，古色古香的大门也缓缓闭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