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算是自愿还是被迫,总之我现在拿着在图书室填完的申请书,走在前往学生会室的走廊上。
因为我是登班族,所以应该会在没课的时候到图书室值班,还有放学时间。反正平常走得也比较晚,而且那里比起教室还更安静些,用来做功课也是不错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可以规避一些让人不爽的事情。
我握紧申请书,两步并作一步,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原本夹缝求生的校园生活出现了一丝曙光,不用再在楼梯器材室、厕所和教室三点一线了,从此不必加入什么社团也能告别校园干物生活!
就当我畅想着未来孤独又清净的管理员生活(好像忘了什么要素)转过拐角时,一道清脆又可爱的尖叫声在极近的距离迸出。
“呀!”
“咦——”
一抹樱粉色在我眼前掠过,一晃而过的清甜香气拂过鼻尖后,感受到的就是胸口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屁股和大地亲密接触,视线从恍惚中恢复过来看到的就是散落一地的文书以及——同样屁股墩的樱粉色少女。除此之外,双股之间的粉色也一览无余。
咦,天流同学?
拐角相撞的经典剧情,而对象是这位完美圣女。
换做别人此刻应该会对眼前如梦似幻又充满亵渎感的景象脸红心跳加速,内心大呼恋爱喜剧之神万岁!但可惜我不是这个“别人”。
并不是因为我的品格超凡脱俗,而是以我的学校地位触发这种桃色事件再被人看到的话就跟判死刑差不多了……我也希望自己是在开玩笑。
“那个,快起来吧,天流同学。”
我向她伸出了手。
我知道自己可能不太够资格,但放着不管就更失礼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起来。”
好伤心。
天流剧药以手臂为支点撑起身子,就连拍打衣服的动作都十分得体。
她看着地上撒落一片的文书苦笑着歪了歪脑袋。
“抱歉,我总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真的假的?我没有把内心的疑问化作言语。这只不过是天才的谦虚罢了,真是让人恼火。
但看着她尝试将文书收拾起来,结果一楼住,刚拾起的纸张就顺着臂弯滑落而下,我明白了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人。
“那个,我来帮你吧。”
“啊,谢谢!”
经过一番忙活,文书还算整齐地回到了天流剧药的手中托着。期间手部没有任何触碰,这要重点强调。
“非常感谢!那个,你就是彼宫同学吧?”
“啊,嗯。”
为什么会认识我?不会中午的事已经传开了吧?
像是在回应我心中的疑问,天流剧药开口道:
“我在微远——会长那收到关于你的消息了,他要去进行社团活动检查,所以我会负责彼宫同学的申请书,而且……”
说着她面露羞涩地弯起了唇角。
“——我也有些关注你,所以比较确定。”
真的假的?最近这种跨阶级往来是不是太频繁了?
“每次核对班级人员时,彼宫同学的名字都会出现在补导班的名单里,所以我就有些在意——啊,十分抱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要掉了!”
我急忙向前扶住即将坍塌的文书,避免了悲剧的二次发生。
现在我真的信了,她不仅笨拙还有些迟钝。
“啊,谢、谢谢。诶……?”
我们扶住文书的手叠在了一起。
“啊,抱歉。”
我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这不是我的问题,绝对不是,已经在「一同拾取散落在地的文书」事件中特别注意手部的无意触碰了,但没人告诉我还有第二回合的。
天流剧药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她往左右晃了晃脑袋稳住呼吸,但还是有些语调不平的说:
“咳咳!这就当道歉扯平了吧,应该可以这样。”
是哦,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
虽然这样的天流剧药也很可爱,但被人撞见我和她在聊天的话,后果依旧不是我这种地位的人能承受得起的。该死的校园阶级制度。
正当我转身准备说出积压已久的道别话时,天流剧药抢先一步把对话接了下去。
“彼宫同学,下下周就是才能考了对吧?”
我维持侧身的姿势,向她点点头以示回应。
并不是我依旧保持着想赶紧离开的想法,而是感知不出这番话的含义,不知道该做何动作。
但心中已经泛起了一股厌恶之感。
她请闭眼睑,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做心理准备一样,接着张开眼睛——用那双变得认真无比的粉钻般眼眸看着我,开口道:
“你想通过才能考吗?”
这是搞什么,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那当然。”
我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刺感,只感觉脑袋一股无名的炽热开始向全身扩散,化为想要攻击对方的言刃。
“你想表达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冰冷又充满距离感的声音让天流剧药颦眉蹙额,认真的神色却又加重了几分,她轻启双唇:
“我想帮助你,彼宫同学,帮你通过才能考——当然是以正规的方式。”
“……然后呢?”
“然、然后?”她笨拙地重复我的疑问,“我可以辅导你,彼宫同学的专业我也有所涉猎,一定可以帮上你的,让彼宫同学的水平能达到及格的标准,到时候——”
“到时候?到不了那个时候吧。”
天流剧药的声音截然而至,被强行打断。
“没过多久你就会开始抱怨,说我怎样怎样,然后趁机显摆自己一顿……”
呼吸感觉愈发紧促。
——真是平庸的刀法,在鼎才也算是活久见了。
被恨意扭曲的安和之音从回收站冲了出来。
“刻意挑些一看就是奔着复杂去的东西趁机贬低……”
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抱歉抱歉~高~估彼宫同学的水平了呢。
——试试这个吧,很简单呦。
“不是这样的,我想帮彼宫同学度过才能考——”
才能考。
传入耳中的词汇和脑中浮现的记忆中的词汇无缝衔接。
——哎呀,我尽力了。
才能考。
——才能考的事接下来就看你自己喽。
才能考。
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才能考。
“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耳朵已听不见天流剧药的声音,只有一个倍感陌生的男声。
“冠冕堂皇地装什么好人啊!说什么帮我一把,其实就是到了鼎才自己不再独一无二然后找我谋求优越感而已吧!”
回响在走廊的余音反哺般穿过耳膜,将即将丧失的理智强行拉了回来。
自己情绪失控了。
在天流剧药的面前。
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在金字塔顶端的面前。
差点就将——不,已经把源于安和纯绯的恶意,迁怒给了天流剧药。
“额,对不起……”
看着染上惊慌之色的脸庞,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都是安和的错,给我留下那种记忆,让我扭曲了天流剧药的善意。
她的恶意让才我对错的人倾泻恶意。
如果她没出现在图书馆我都不会想起这段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太想欠人人情。那个……刚刚我……总之十分抱歉。”
说完笨拙的谦辞,我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本应是这样。
“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如一双强而有力的巨手将我的脚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逃避?她在说什么…,
我赔笑着转过头。“不好意思,你的话我不太懂……”
“彼宫同学最近没有再去才能教室了,对吧?”
“那是因为……”
因为安和那家伙,但我要怎么和天流剧药说?
“其实并不是那样。”
在天流剧药的脚边是已经放下的文书,她就像读出了我的内心想法,并将其否定。
“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她攥紧拳头,向我步步紧逼,“你是在害怕,害怕努力后依旧落得失败的下场。”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安和那些话的意思。
——你就尽情逃避吧,希望到最后一刻你也能安然自乐。
给镜野补习、帮雨月值班,现在都要申请图书管理员了。这些和才能考有什么关系吗?
到底是出于善意,还是在给逃避那迫在眉睫的困难找借口。
但是……
“但是这次再失败,我就会被辞退……”
看向前方的话,就只有惨败等着我。
已经失败了这么多次,我又有什么自信笃定这次一定会成功?
但失败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彼宫同学会这么执着于才能,是因为姐姐吗?”
“你是怎么知……”
“当时我就在彼宫同学和安和同学那一组的旁边呀……”
“……”
我还在才能教室学习的时候,曾将愿意对我伸出援手的安和视作一道光,就把什么心事都跟她说了,至今仍是我最想进行记忆手术的伤痛回忆之一。
怎么还有DLC的?
我叹了口气,对天流剧药说:
“那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吧,到时候我又落榜的话连你也会有挫败感的,而是老实说,这让我压力山大。”
说到底也终究是我自己的事,向阶级金字塔顶端——天流剧药寻求帮助的话也不晓得会牵扯进什么麻烦里。请让我的退场也默默无闻一些。
“我还是不想放弃。”
我也没有放弃。
“为什么啊?身为全能还是学生会成员,平常也有不少事要处理吧?”
不知是我的哪句话产生了效果,动摇出现在了天流剧药的脸上。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我接着说了下去:
“天流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也谢谢你对我说的那些,以及……抱歉。但和我这种人来往也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流剧药垂下头,肩膀颤抖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彼宫远彩你这混蛋都干了些什么。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而且‘全能’的才能考想必也要准备很多,所以还是……”
“我不是什么全能……”
她像是尽力将声音压低,挤出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能再作何回应。
而她也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弓起身子将地上的文书重新抱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边缘。
只能听到鞋底踏着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远。
…………那我的申请书怎么办?
不对,我申请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