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伸手拧开了门把手。
门扉向后开启,将门外湿冷的世界与门内温暖的灯光连接起来。
雨,依旧在下。
密集的雨丝在门廊灯昏黄的光晕中编织成冰冷的帘幕,哗啦啦地敲打着地面和屋檐。就在这片雨幕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那是一位少女。
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而不胜寒意的轮廓。及肩的发丝被雨水濡湿,一绺绺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她低垂着头,士道看不清她的全貌,只能看到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紧抿的、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痛苦的嘴角。
她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那剧烈的颤抖透过湿透的衣衫清晰可见。是这冰冷的秋雨带来的寒意吗?还是某种源自身体内部的、更深沉的痛苦在折磨着她?或许,两者皆有。她站在那里的姿态,就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濒临折断的柔嫩花枝,充满了无助与脆弱,与记忆中那个引发空间震、挥舞链锯斧的狂暴身影截然不同。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少女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与某种内在的狂澜抗争。那沉默并非平静,而是风暴前夕的压抑,是理智在痛苦熔炉中艰难维持的脆弱的平衡。
“!?” 士道身后的琴里和十香也看到了门外的身影。琴里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嘴里的棒棒糖停止了转动。十香则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困惑和警惕交织的神情。
“是……「血屠」…?” 琴里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紧绷的戒备。这个名字唤醒了所有人的记忆——那场混乱的战斗,狂暴的气息,以及拉塔托斯克档案中标明的“高危”风险。
士道的心脏猛地一缩,喉咙有些发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尽量放得轻柔,生怕惊扰到眼前这只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雨中之蝶:
“那个……你……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少女没有回答。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她脚下的地面上汇成小小的一洼。她的手指蜷缩又松开,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与体内咆哮的另一个自己搏斗。
士道再次开口问到:"你......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尽力的。"
依旧是沉默
就在士道以为她不会开口,或者下一刻就会暴起发难的时候——
“……救……救……”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混杂在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少女猛地抬起了头。
雨水浸湿的刘海下,那是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此刻正用一种混杂着极致痛苦、迷茫以及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士道。那眼神像受伤的小兽,彻底击碎了士道心中关于“血屠”的恐怖印象。
“救……救我……”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一些,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和哀求。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少女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猛地向前一扑——
她纤细、冰凉、并且因为湿透而更显轻盈的身体,直接撞入了士道的怀中,双臂紧紧地、几乎是痉挛般地环住了士道的腰身,将湿漉漉的脸庞埋在了他的胸口。
她纤细、冰凉、并且因为湿透而更显轻盈的身体,直接撞入了士道的怀中。单薄的、完全被雨水浸透的衣物,此刻几乎失去了所有遮蔽和隔阂的作用,紧紧贴覆在少女的肌肤上,也将那青涩而柔软的轮廓清晰地传递过来。当她那微微起伏的、带着些许绵软触感的胸膛紧紧压上士道的瞬间,士道浑身猛地一僵,大脑像是被一道细微的电流穿过,带来一阵莫名的空白和混乱
“!!!”
怀中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的冰凉和脆弱,少女的身体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还在不停地发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急促而紊乱的心跳,以及那单薄肩膀传递过来的、无法作伪的无助感。
这可是「血屠」啊!那个曾经与十香、与AST、与十香激战,引发空间震的可怕精灵!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但是……
此刻紧紧抱住他的,分明只是一个被雨淋透、瑟瑟发抖、并且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娇小少女。她身上没有杀气,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求助。士道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紧张、困惑,以及一种面对脆弱事物时本能升起的、不合时宜的保护欲,在他心中激烈地交织、冲撞。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不知是该推开,还是……
士道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少女湿透的头发紧贴着头皮,露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后颈,显得异常纤细。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臂也是那么细瘦,仿佛用力一些就会折断。她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寻求温暖和庇护的雏鸟,与“屠戮”和“狂暴”这样的词汇完全联系不起来。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金属锈蚀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清新感,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就这样僵硬地站着,任由少女紧紧抱着,在冰冷的雨夜玄关,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充满矛盾的画面。
然而在这奇特的场景下,士道与少女间基于好感微弱但客观存在的灵力回路再次建立。
少女只感到疼痛在减轻,虽然不多但也着实让她紧绷的心得到放松。
“呜……”
一声细微的、与之前痛苦呜咽截然不同的气音,从紧贴着士道颈窝的地方溢出。怀中一直僵硬而颤抖的娇小身躯,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点点。那死死攥住他背后衣料的手指,力道也略微松懈,不再是那种痉挛般的抠抓,更像是无助的依赖。
她依旧没有清醒的意识,依旧被痛苦和混乱所包裹,但这微弱的抚慰,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暂时安抚了她灵魂中咆哮的野兽。她本能地、更加顺从地向那温暖源的怀里缩了缩,仿佛雏鸟寻求母鸟的庇护,湿漉漉的头发无意识地在士道颈侧蹭了蹭,留下微凉的湿意。
冰冷的雨水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迅速渗透进士道原本就已湿透的衬衫,带来一阵寒颤。但比这湿冷更清晰的,是怀中少女那异常清晰的、透过薄薄湿衣传递过来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那微微起伏的、带着青涩弧线的胸膛紧紧压迫着他的胸口,每一次颤抖、每一次细微的喘息都仿佛被放大,与他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心神不乱。
“喂!你……!” 十香首先反应过来,紫水晶般的眼眸瞪圆了,看着紧紧抱住士道的陌生(但似乎又有点印象?)少女,语气里带着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将两人分开。
“等等,十香。” 琴里冷静地阻止了她,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士道怀中的林霏。她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情况不对劲。她现在的灵力波动很微弱,而且极其紊乱,和资料里记录的‘血屠’完全不同。更像是……力竭后的虚脱,或者说,某种内在的冲突正在消耗她。”
士道此刻完全没心思去分析什么灵力波动。他所有的感官几乎都被怀中的少女占据了。她能这样毫无防备地扑过来,用尽全力抱住他,这份重量和依赖感是如此真实。恐惧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以及面对如此直白、如此脆弱的求助时,本能涌现的责任感。
“那个……「血屠」……小姐?” 士道尝试着开口,声音干涩,手臂依旧僵硬地悬在空中,不敢落下,“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口,仿佛那里是唯一能隔绝外界风雨和内心痛苦的避风港。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指尖甚至无意识地抠紧了他背后的衣物,显示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的身体依旧在抖,像是在极寒中,又像是在抵抗着某种无形的撕裂感。
“她好像……听不进去话。” 士道无奈地看向琴里,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琴里眉头紧锁,快速分析着:“看样子,她也并非完全是无智的野兽,只是确实有什么在影响她,不过我们必须做好退离准备,这太危险了,我已经联系了〈拉塔托斯克〉必要时会将我们传送走。”
她顿了顿,看向士道,语气严肃:“士道,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她主动寻求帮助,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但是,我们也必须极度谨慎,任何刺激都可能打破她此刻脆弱的平衡,导致最坏的情况发生。”
“那……现在该怎么办?” 士道感觉怀里的少女似乎越来越沉,体温也低得吓人,担忧地问道。总不能一直这样站在玄关吧?
琴里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定:“先把她带进来。这里太冷了。士道,你……小心点,把她抱到客厅沙发上去。”
“抱……抱过去?” 士道脸一热,结结巴巴地确认。怀中的触感还清晰地印在他的感知里,这个动作未免太过……
“不然呢?难道让她自己走?” 琴里白了他一眼,“现在是顾忌这些的时候吗?动作轻点,别刺激到她。”
士道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林霏。她似乎因为精疲力尽和内心的挣扎,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凭借着本能紧紧抓着他不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那些纷乱的触感和心绪,小心翼翼地、尝试性地弯下腰,一只手试探性地穿过她的腿弯。少女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骨头,当他将她横抱起来的瞬间,她只是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呜咽,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像是找到了更安稳的姿势,将头靠在了他的颈窝处。
冰凉湿润的发丝贴在他的皮肤上,带着雨水的清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香水的气息。她呼出的微弱气息拂过他的锁骨,带来一阵麻痒。
士道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同时又时刻警惕着怀中这“珍宝”可能蕴含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危险。
他抱着林霏,一步步走向客厅,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琴里和鼓着腮帮子、眼神复杂的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