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萧萧，吹在麦田里即将成熟的红麦上，掀起阵阵麦浪，也吹在墨菲斯露出麦浪的草帽上。
吸收了几个小时的安息执念后，墨菲斯已经恢复了一些力量。
尽管这些力量和他巅峰时期相比连万分之一都不到，但也足够让他做一些事了。
比如……控制那只该死的乌鸦。
墨菲斯的“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一根麦秆上，那只之前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乌鸦，正在那里悠闲地梳理着羽毛。
“小畜生，本王的头也是你能拉屎的地方？”
墨菲斯心中冷笑，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精神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笼罩了那只乌鸦。
“呱？”
乌鸦的动作僵住了，黑豆般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所取代。
它仿佛变成了墨菲斯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遵循着墨菲斯的指令。
“很好。”
墨菲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隔空操控一只野兽对他来说，本该像呼吸一样简单，但在此刻，这种重新掌握力量的感觉，依旧让他沉醉。
“去，到村子东边的墓地去，把那里的情况回报给我。”
他下达了指令。
村外的墓地，是他苏醒后感知到的，这附近除了地底的古战场外，死亡能量最浓郁的地方。
虽然那点能量稀薄得可怜，但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搞清楚周围的环境，以及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材料”。
“呱！”
乌鸦发出一声顺从的鸣叫，振翅高飞，化作一个黑点，朝着墨菲斯指定的方向疾速掠去。
墨菲斯则沉下心神，一边继续吸收着地底那源源不断的安息执念，一边通过与乌鸦的精神链接，共享着它的视野。
乌鸦的飞行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一片稀疏的墓地就出现在“视野”下方。
十字架歪歪斜斜，墓碑上长满了青苔，偶尔能看到几朵枯萎的白色小花。
太穷酸了。
墨菲斯在心里点评道。
这种程度的墓地，连一具最低等的骷髅兵都转化不出来，顶多能抓几只尸蹩。
聊胜于无。
他命令乌鸦在墓地上空盘旋了几圈，将整个地形和布局牢牢记在脑中，正准备让它返回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停下了动作。
在墓地边缘的一棵枯树下，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蹲在地上，像是在挖着什么。
人类？
墨菲斯皱起了眉头，命令乌鸦降低高度，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乌鸦刚刚下降了不到十米，那个小身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小女孩。
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裙，脸上沾着些许泥土，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中的乌鸦，眼神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好奇或害怕，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墨菲斯心中一凛。
这小鬼，能发现被他精神力加持过的乌鸦？
不对劲。
他立刻切断了与乌鸦的部分精神链接，只保留了一个最基础的控制指令。
“回来。”
乌鸦如蒙大赦，怪叫一声，调转方向，拼了命地往麦田这边飞。
墨菲斯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有点奇怪的小女孩而已，不值得他浪费宝贵的精神力去关注。
然而，片刻之后，一股让他极不舒服的窥探感从身后传来。
墨菲斯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小女孩，竟然跟过来了！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难道是巧合？
不，不可能。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墨菲斯身后不远处。
“呱呱！”
乌鸦惊恐地叫着，飞回了墨菲斯的草帽上，身体瑟瑟发抖，似乎对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充满了畏惧。
完了，本王伪装成一个普通稻草人的计划，要被这小畜生暴露了。
墨菲斯心中暗骂。
哪有稻草人能让乌鸦当成避难所的？这不合理！
然而，身后那个小女孩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好精纯的死灵气息。”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孩声音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惊叹。
“不仅将自己的气息完美地收敛在稻草和鸦羽之中，还能反向利用鸦羽的污秽之气作为伪装……这位大师对死亡能量的理解，简直出神入化。”
墨菲斯：“？？？”
这小鬼在说什么胡话？
我那是收敛吗？我那是弱得快要消散了！
还有，什么叫利用鸦羽的污秽之气？那玩意是纯天然的鸟屎！
小女孩完全没有理会墨菲斯的内心风暴，自顾自地绕到了他的正面，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她的目光扫过他被砸进土里半截的“身体”。
“原来如此！将躯体扎根于大地深处，是为了更直接地汲取地脉中的阴气吗？而且……这种扎根的方式，好霸道，竟然直接撕裂了地表的正向能量场！这位大师，一定是一位性格孤傲，不屑于世俗的强大存在！”
墨菲斯：“……”
神特么汲取阴气！那是被一个叫安德烈的憨批圣骑士用剑砸进去的！
还有，什么叫性格孤傲？本王那是被坑了！
小女孩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看着墨菲斯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探究，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前辈！大师！”
她“扑通”一声，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墨菲斯面前的泥地里，扬起的小脸上写满了激动和虔诚。
“请您收我为徒吧！”
墨菲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宕机了半秒。
啥玩意？
拜师？
拜一个稻草人为师？
这小姑娘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沉默着，不是他想装高深，而是他现在根本没法开口说话。
然而他的沉默，在小女孩眼中，显然是另一番含义。
“大师，您是嫌我资质愚钝吗？”
小女孩的眼中泛起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知道，亡灵魔法的道路充满了禁忌与不解，但我不怕！为了追求真正的力量，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亡灵魔法？
墨菲斯终于抓住了关键词。
他立刻警惕起来。
这年头，虽然没有哪个国家明确立法禁止亡灵魔法，但这玩意在普通人眼里，跟邪恶、瘟疫、灾难是划等号的。
任何一个正常人，见到疑似死灵法师的存在，第一反应都是马上远离。
可眼前这个小女孩，非但不怕，反而一脸“我要加入”的狂热表情。
这是什么新型的陷阱吗？
光明教会培养出来的秘密武器？用小女孩的外表来麻痹邪恶的死灵法师，然后在拜师的瞬间，从怀里掏出圣水炸弹？
墨菲斯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开始仔细审视这个女孩。
很瘦，很小，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但很干净，没有什么特殊的徽记。
不像是有组织的成员。
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那种发自内心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崇拜和渴望，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当年，他麾下的那些死亡领主，在宣誓效忠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当然，后来他们背叛得也很快。
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总不至于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吧？
“大师，您为什么不说话？是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女孩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有些急了，直接磕了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泥地上。
“求您了！教我亡灵魔法吧！我想……我想让我死去的妈妈，再看我一眼……”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墨菲斯的灵魂微微一动。
哦，原来是这种烂俗的理由。
不过，复活死者……这可不是亡灵魔法的入门课程。
那需要触及灵魂的本质，即便是他全盛时期，也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
但是，看着女孩那双被泪水洗过，却依旧清澈诚挚的眼睛，墨菲斯沉默了。
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跑能跳，能帮他办事，能替他收集材料的活人帮手。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当个稻草人，靠着控制乌鸦和尸蹩来征服世界吧？那也太掉价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虽然来历不明，动机可疑，但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的天赋看起来不错，能隔着这么远就感应到他微弱的死灵气息。
而且，她对亡灵魔法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这种人最好控制。
只要稍加引导，她就能成为自己最忠诚的仆人，最锋利的爪牙。
风险？
当然有风险。
但对他墨菲斯来说，最大的风险就是什么都不做，永远被困在这具该死的稻草人里！
想到这里，墨菲斯下定了决心。
他调动起刚刚恢复的那一小撮精神力，凝聚成一束，小心翼翼地探向女孩的眉心。
正在伤心哭泣的女孩身体猛地一颤。
一个低沉、古老、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抬起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