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瑶踏着月色回到城西的废弃山神庙,残破的殿宇在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蛛网密布的供桌旁,一道身着玄色斗篷的身影悄然转身,兜帽下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是浑天盟长老时长空。
“如何?”沙哑的声音在空殿中回荡。
“已安排妥当。”冷月瑶抱拳行礼,袖中银票的触感让她微微恍惚,“钱财方面……已筹得些许,今夜我们可在客栈落脚。”
时长空目光如电,忽然注意到她指间露出的银票边角:“这银票从何而来?”
“登……”冷月瑶险些说漏嘴,急忙改口,“是一位本地富商。我略施手段,他已答应资助我盟。”说罢不自觉抚上曾被触碰的胸口,面纱下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在心底自我开解:那登徒子既敢轻薄于我,叫他出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时长空抚掌大笑,斗篷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好!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在京城打开局面,月瑶,你果然是我盟栋梁!”他望着窗外月色,眼中燃起野火,“待我们在此站稳脚跟,配合盟主大事可期。到时刺杀世子,搅动朝局,何愁浑天盟不能光复河山!”
“长老谬赞。”冷月瑶低头掩饰神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票边缘。那张轻薄却沉重的纸片,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怀中的温度。
与此同时,走在回府路上的王天禄正望着自己的右手出神。指尖似乎还萦绕着那种奇妙的触感——既柔软又充满弹性,像是最上等的丝绸包裹着温香软玉。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虚握,夜风中仿佛又看见那双含羞带怒的明眸。
“比起宁儿……”他喃喃自语,随即打了个寒颤,连忙甩头驱散这个危险的念头。那个自幼相伴的少女虽待他极好,可若是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怕是那眼神衣凝自己就得哆嗦认错。
直至望见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他才收敛心神,将那只惹祸的手藏入袖中。只是指尖残留的悸动,却如春夜的萤火,在心底明明灭灭,再难平息。
破庙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时长空仍在畅想着宏图大业。冷月瑶却独自走到廊下,望着掌心那张皱巴巴的银票出神。月光照亮票面上“通宝钱庄”的朱印,也照亮她眼底复杂的波澜。
——这场始于误会的纠缠,似乎才刚刚开始。
月华如水,倾泻在王府庭院中。宁儿独坐在石凳上,手边的清茶已凉了半盏。见王天禄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她缓缓起身,素白的衣裙在夜风中轻扬。
“回来了?”她的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
“宁儿!”王天禄快步走近,带着夜露的微凉。
宁儿微微蹙眉,敏锐地嗅到他衣襟间萦绕的异香——除却叶蓉身上明媚的茉莉香,竟还有一缕清冽如雪松的陌生气息。她眸光一沉:“除了郡主,今日还见了谁?”
“啊?没、没有啊……”王天禄下意识后退半步。
宁儿起身逼近,月光照得她眉眼如霜:“如实招来。是去了秦楼楚馆,还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王天禄想起那双含怒的明眸,支吾道:“就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个姑娘……她、她找我借了张银票就走了。”他不自觉地摩挲着曾捂过那女子唇瓣的右手,“许是那时沾上的气味?”
“姑娘?”宁儿声音骤冷,“素不相识为何找你借银票?又为何偏偏跟踪你?”她纤指轻抬,指尖几乎触到他襟前沾染的陌生香气。
王天禄面露难色:“我也不知她姓名,拿了银票便匆匆离去……”
宁儿凝视他片刻,忽然冷哼一声:“想来是个江湖骗子。日后见到这等可疑之人,速速避开,莫要纠缠,可记住了?”
“谨遵宁儿教诲。”王天禄暗暗松了口气。
二人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王天禄说起今日与叶蓉游玩的趣事。当提到那个轮回重生的灵猴故事时,宁儿忽然停步:“这故事你从何处看来的?”
“就是……那本《怪书奇谈》……”王天禄话音未落,便见宁儿眸光一凛。
“可是偷懒看话本,耽误了研读经义?”她语气平静,却让王天禄后背发凉。
“绝无此事!都是闲暇时翻看的……”他急忙辩解,声音却越来越低。
宁儿不再多言,径自走向寝殿。她在雕花榻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把那灵猴的故事,说与我听。”
王天禄欣喜地挨着她坐下。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他细细讲述着那只反抗天命的猴子,如何在一次次轮回中面对情义两难的抉择。宁儿静静听着,偶尔抬眼看他被月光柔化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夜风拂动帐幔,带着庭院里新开的夜来香的芬芳。
王天禄将那个关于灵猴与天命的未竟故事说完,宁儿眼底掠过一丝深思。这故事里的挣扎与抉择,竟隐隐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弦。她沉吟片刻,长睫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轻声道:“我这儿也有个故事,你想听么?”
“宁儿说的故事,自然要听!”王天禄立即凑近几分,眼中满是期待。
宁儿浅浅一笑,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她莹白的脸颊上。她轻轻拍了拍自己并拢的双腿,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柔软:“躺下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王天禄受宠若惊地枕上那温香软玉,后脑陷入一片不可思议的绵软之中。宁儿的双腿丰腴而富有弹性,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仿佛枕在云端。他忍不住轻轻蹭了蹭,立即被宁儿用指尖点了下额头。
“安分些。”她嗔怪的语气里藏着纵容,玉手却已抚上他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她的声音如月下溪流,潺潺响起:“从前有个世家贵女,出身显赫,天资聪颖。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赋诗,到了及笄之年,已是文武双全。”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带着几分追忆,“家中对她寄予厚望,请来当世大儒教她经史子集,又寻隐世高手授她武艺兵法。她每日寅时起身,子时方歇,连梦里都在背诵典籍。”
王天禄闭着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喃喃道:“这般辛苦……”
“是啊,”宁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外人只见她光芒万丈,却不知她常常对着满架典籍发呆。宁儿的声音如春风拂过琴弦,在静谧的寝殿中轻轻回荡:"那贵女自遇见一傻小子后,方知何为真正的欢喜。虽仍要研读那些厚重的典籍,修习繁复的武艺,可心中却不再空落落的。每当倦了累了,想起那傻小子憨直的模样,唇角便会不自觉扬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王天禄的一缕黑发:“贵女明知门户悬殊,却还是忍不住日日去园中等他。你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若是注定殊途,他们该当如何?”
王天禄在朦胧中轻笑:“若是真心喜欢,管什么门户之见?我带她走便是……”
话音未落,均匀的呼吸声已响起。宁儿低头凝视着他熟睡的侧脸,指尖轻轻描摹他的轮廓。月光在她眼中流转,映出万千复杂心绪。
“傻小子……”她极轻地呢喃,尾音消散在夜风里。窗外一朵玉兰悄然坠落,在月色中划出凄美的弧线。这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就这样悬在月光里,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既甜蜜又带着说不清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