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和殿。
今日太后寿辰,普天同庆,太和殿内外装饰得比天子万寿节更为奢华隆重。殿宇飞檐下悬挂着万寿无疆的琉璃宫灯,汉白玉阶两旁陈列着从南海快马加鞭运来的珍奇珊瑚与东珠屏风。殿内金砖墁地,蟠龙金柱矗立,穹顶绘着九天仙女献寿图,栩栩如生。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百果香的馥郁气息。
往来皆是朱紫贵胄,绫罗绸缎,环佩叮当。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玉盘珍羞,金樽清酒,西域的葡萄美酒与江南的十年花雕并陈。中央巨大的圆台上,教坊司的舞姬正随着恢宏的鼓乐翩跹起舞,水袖翻飞,如梦似幻。
余长安甫一出现,便有不少官员上前逢迎,他面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纨绔笑容,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王天禄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很自然地朝一旁的青檀伸出手,温声道:“青檀姑娘,请。”
青檀心尖儿微微一颤,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温暖有力的大手,犹豫一瞬,还是将自己微凉的小手轻轻搭了上去,借着力道轻盈落地,立刻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灼人的温度。她垂着头,耳根泛红,趁着余长安正与人寒暄,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多谢王公子~”
王天禄看着她羞涩的模样,觉得有趣,低笑道:“青檀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私下唤我天禄,或者我的字‘无为’便可。”
“不、不行的,”青檀连忙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还是叫王公子吧。”她心下却是窃喜,王公子他……似乎并未因那日的唐突而恼怒或轻视自己。
王天禄知她拘谨,也不强求,笑了笑,便随着应付完官员的余长安一同步入喧闹的寿宴殿堂。
刚进殿门,就听见一个清脆雀跃的声音高呼:“天禄小弟!这边这边!”
却是叶蓉远远瞧见了他们,正从安王府的席位上探出半个身子,用力挥舞着绢帕。这一声呼唤,引得周遭不少大臣官员侧目而视,目光在余长安和他身边这位面生的俊朗青年身上逡巡,带着几分探究。
苏云袖坐在叶蓉身旁,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衣袖,低声道:“蓉儿,矜持些,身为郡主,不可在殿前如此喧哗。”她口中虽这般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王天禄,与他视线一触,便如受惊的蝶翼般迅速移开,可没过片刻,那眼波又忍不住悄然流转回去,落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叶蓉却已像只快乐的鸟儿般跑了过来,对着余长安嗔道:“余长安,你怎么和天禄小弟这么久才来?宴会都开始好一会儿了!”
余长安哈哈一笑,拱手讨饶:“是我的不是,路上耽搁了,小郡主莫怪,我们快些落座吧。”
众人按品阶落座。余长安身为世子,席位自然在最前列。王天禄因是世子带来的客人,位置被安排在世子席位的侧后方,恰好在萧莲夕的座位之后。他一抬眼,便能欣赏到前方美妇那动人的背影。萧莲夕今日身着绛紫色蹙金牡丹广袖宫装,云髻高耸,簪着赤金步摇,端庄华贵之中,那成熟曼妙的曲线依旧难以遮掩,随着她偶尔的细微动作,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一阵幽兰混合着檀香的馥郁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沁人心脾。
青檀作为萧莲夕的贴身侍女,安静地侍立在萧莲夕座位后方不远处,却不自觉地,悄悄挪近了几步,站到了离王天禄更近的位置。王天禄察觉到了,微微侧首,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青檀姑娘,可是站得累了?要不……”
“青檀无妨,王公子安心坐便是。”青檀连忙轻声打断,心头却因他这细微的关怀而暖意融融。
此时,殿中圆台上的歌舞暂歇,司仪太监手持拂尘,走到台前,声音洪亮而悠长地唱喏,细数太后娘娘的仁德慈爱,歌颂大渊朝的国泰民安,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紧接着,内侍高呼:“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满殿之人皆起身,躬身行礼,山呼万岁、千岁。
只见当今皇帝叶玄胤率先步入大殿,他年约三十五,正值壮年,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色,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纹路,两鬓竟已微见霜色,想来是国事繁重,宵衣旰食所致。他身着明黄色龙袍,威仪天成,只是那龙袍穿在他略显清瘦的身上,似乎也透着一份沉重。
紧随其后的便是今日的寿星,太后娘娘。太后年过花甲,头发已然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顶缀满珍珠宝石的龙凤珠冠。她的面容慈祥富态,眼神温润而通透,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能包容万物,令人见之心生亲切。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绣金凤穿牡丹的宫装,更显尊荣华贵。
在太后身侧稍后一步的,便是皇后裴乐凝。她当真担得起“母仪天下”四字,容貌娇艳欲滴,宛如盛放的牡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唇不点而朱。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深青色祎衣,上绣五彩翚翟纹,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步履从容,面带得体微笑,目光扫过全场,既显威仪,又不失一国之母的温婉。
再后面,便是皇室子女。三公主叶清瑜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月白云纹绡丝宫裙,裙摆用银线绣着细密的兰草纹,清雅脱俗。她发髻轻绾,只簪了一支碧玉玲珑步摇,清新如雨后初荷。她的目光沉静,入场时看似随意地掠过全场,却在叶蓉以及她身后不远处的王天禄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如微风拂过湖面,涟漪轻漾。
太子叶棠与二皇子叶英紧随其后。太子面色略显苍白,身形微胖,眼神有些飘忽;二皇子则身材健硕,眉宇间带着一股锐气与桀骜。两人虽并肩而行,却几乎无眼神交流,周身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隔阂与对峙,在场众人心知肚明,这两位殿下为了储君之位,早已势同水火。其余皇亲国戚则按序跟随,不一而足。
值得注意的是,安王叶玄瑾——安王妃苏云袖的丈夫,此刻正亲自搀扶着太后的手臂。他生得极为俊美,面如冠玉,眉眼精致,可惜面色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身形也过于瘦削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是太后最小的儿子,自幼体弱,深得太后怜爱,此刻伴在太后身边,更显母子情深。
众人重新落座后,皇帝叶玄胤率先举杯,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中气不足:“今日母后寿辰,朕心甚悦!愿母后福寿安康,笑口常开!亦愿我大渊朝,在母后慈晖庇佑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开创太平盛世,基业千秋万代!”
“愿太后福寿安康,佑我大渊太平盛世,千秋万代!”殿内群臣与皇亲贵胄齐声附和,声震屋瓦,觥筹交错之声再次响起,盛大的寿宴在无比隆重与祥和的气氛中,正式进入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