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禄刚从那令人窒息的偏殿出来,暗自松了口气,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他还未走出宫门多远,便被两人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
正是太子叶棠与二皇子叶英。
太子脸上堆着略显浮夸的笑容,抢先一步道:“王公子留步!今日殿上,王公子才思敏捷,献礼更是别出心裁,令本宫印象深刻啊!不知王公子可有闲暇,至东宫一叙?本宫对那琉璃制法,甚是好奇。”他言语热络,试图以未来储君的身份施以拉拢。
二皇子叶英岂肯落后,他身形挺拔,语气虽不如太子热切,却带着武将般的直接与不容拒绝:“王公子,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些许奇巧之物,何必叨扰。本王素来欣赏有真才实学之人,观王公子气度,绝非池中之物。璇玑会试在即,本王麾下正缺此等英才,若王公子有意,本王可为你引荐几位军中宿将,切磋军略,必有所获。”他直接抛出了会试和军略的诱饵。
王天禄心中叫苦不迭,这两位爷的争斗竟直接烧到了自己身上。他深知此刻绝不能明确站队,否则必将万劫不复。他面上维持着谦恭而不卑不亢的笑容,对两人分别拱手:
“太子殿下厚爱,草民惶恐。那琉璃小技,不过是与郡主闲暇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岂敢污了殿下清听。”
“二殿下谬赞,草民才疏学浅,于军略一道更是初窥门径,还需潜心学习,岂敢劳动殿下麾下将军。”
他言辞恳切,态度恭敬,将两人的提议都轻轻推了回去,既未答应,也未明确拒绝,只说自己才学不足,还需努力。这种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的态度,反而更激起了两人的争夺之心。
太子见他不接招,语气微沉:“王公子这是瞧不上本宫的东宫了?”
二皇子亦冷笑一声:“莫非王公子已心有所属,投了别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渐渐加重,竟隐隐有当着王天禄的面争执起来的趋势。王天禄夹在中间,冷汗涔涔,正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哥哥,二皇兄。”一个清越柔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清泉流淌,瞬间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却是叶清瑜款步而来。她显然已与皇帝谈完话,神色平静如常,对着两位兄长微微屈膝:“父皇方才还问起两位皇兄的去向,想必是有事相商。王公子是太后奶奶的客人,方才奶奶还嘱咐清瑜,莫要让王公子在宫中耽搁太久。”
她搬出了太后和皇帝,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不甘,但也不敢在明面上违逆太后和父皇的意思。
太子悻悻道:“既是皇祖母吩咐,本宫便不多留了。王公子,改日再叙。”
二皇子也拱了拱手:“告辞。”两人这才各自带着随从,心思各异地离去。
王天禄长长舒了口气,对叶清瑜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三公主殿下解围。”
叶清瑜浅浅一笑,与他并肩在宫灯初上的宫道上缓缓而行:“王公子不必多礼。两位皇兄性子急了些,莫要见怪。”她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对了,王公子,你那灵猴与仙子的故事,本宫甚是喜欢,已擅自着手抄录,准备日后集结成册,或可流传。公子放心,刊印之时,必会落款公子之名,不敢掠美。”
王天禄忙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故事能得殿下青睐,是草民的荣幸。署名与否,全凭殿下安排,草民并无异议。”他对这些虚名并不看重。
叶清瑜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神色坦然,并无文人常见的汲汲于名利之态,心中对他评价又高了一分。她想起方才父皇隐晦的提点,要她“多加留意”这位王公子,甚至言语间透露出若能将其收为驸马,或可得一助力,同时也能牵制虚王世子的意思。
她身在皇家,早已明白婚姻之事不由己定。她曾想过或许会被用来和亲远嫁,也曾想过或许会嫁给某个重臣之子以稳固朝局,却从未想过,对象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尚未完全展露锋芒的商贾之子。她对此倒并无太多抗拒,反而觉得,若真是此人,或许比那些世家纨绔或异国君主更好。至少,王天禄与她交谈时,目光清澈,只有对才学的欣赏与朋友间的坦然,并无狂热痴迷,也无刻意讨好,甚至比他与小蓉儿相处时还要疏离几分。她对他,目前也仅止于欣赏其才华与那份难得的通透。若最终父皇下旨,木已成舟,她自然会接受这命运的安排。但在此之前,她需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究竟品性如何,志向何方,值不值得她叶清瑜托付终身。
两人一路闲聊,多是谈及诗词书画,风土人情,王天禄见识广博,言谈有趣,叶清瑜则底蕴深厚,见解独到,倒也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到了宫门附近。
叶清瑜停下脚步,柔声道:“王公子,便送你到此了。”
王天禄躬身行礼:“有劳公主殿下相送,草民感激不尽。殿下请回,草民自行离去即可。”
叶清瑜微微颔首,目送着他挺拔的身影融入宫外的夜色之中,方才转身,带着宫女缓步回宫,心中思绪,却如这宫廷的夜色般,幽深难测。
王天禄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最让他措手不及、心有余悸的,便是李宁照那石破天惊的“告白”。
“这李小姐……究竟意欲何为?”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这岂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怕是明日开始,全京城那些倾慕于她的王孙公子,都要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麻烦,他不禁一阵头痛。
“真是无妄之灾……”他叹了口气,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得赶紧回去,和宁儿好好说说。这真不是我的错,我可什么都没做!”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有宁儿在的、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将这一天的惊涛骇浪,细细说与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