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琳干劲十足地宣布后，学生会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氛围。
“……总之，收集上来的班级项目信息一定要准确，场地划分才能合理……”林沐学姐仔细交代完各项细节后，我们便正式投入了工作。
首要任务是制作一张能吸引眼球的海报。为此，学姐特地给我们分配了一台略显陈旧但还能运行的笔记本电脑。
刘宝琳和徐倩好奇地围在电脑前，像是在观察什么未来科技。
刘宝琳戳了戳键盘，小声问徐倩：“徐倩，你知道怎么用电脑做海报吗？”
徐倩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我不太懂这些，只会一些最基本的操作，比如打字和查资料。”
刘宝琳又把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期待：“何烬同学，你呢？你会弄这个吗？”
我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屏幕，简单地回应：“嗯。做到能让人看懂的程度，我应该可以。”
虽然我对那些流行的社交软件一窍不通，堪称数字时代的原始人，但电脑硬件和一些基础软件操作，我却略懂一二。
这完全是我自学的。在无数个无事可做的漫长日子里，我总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捣鼓这些不会说话的机器，掌握这种技能纯粹是出于一种……嗯，算是个人爱好吧。
“太好了！”刘宝琳开心地拍手，但接下说的话却让我差点噎住，“那既然我们大家都不会，那我们就自己动手画吧！”
嗯？？？我刚刚好像说了“我可以”吧？你是完全没听见，还是一开始就不在意我到底会不会？还是说，你其实更乐于展示你那未知的绘画天赋？
一旁的徐倩似乎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道：“刘宝琳，何烬好像说他会呢，要不要让他先试试看？”
“那……好吧。”刘宝琳似乎对徐倩否定了她亲手绘制的建议感到些许不满，但还是乖乖地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她们俩人就一左一右，非常自然的把椅子拉近，将我夹在中间。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是不是离得有点太近了？
我能清晰地闻到两种不同的、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这让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
为了避免发生任何意外的肢体接触，我只好尽可能地缩起肩膀，整个人拘谨地蜷缩在屏幕前，像一只被绑在椅子上的鹌鹑，僵硬地操作起鼠标和键盘。
我熟练地打开设计软件，拖动元素，调整文本框，屏幕上原本空白的画布逐渐出现框架，刘宝琳忍不住小声惊叹：“哇！好神奇啊！”
徐倩则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一个大概的海报模板就出来了，但只有最基础的信息框架，看起来十分朴素甚至有点简陋。
我停下操作，小声询问她们的意见：“……这样，可以吗？”
“嗯……还行吧，”刘宝琳歪着头评价，“就是感觉有点太普通了，不够好看。”
“没错，”徐倩接话道，“这里可能需要加一些相关图片，比如美食、舞台或者鬼屋的剪影之类的，会更直观。”
“还有这里！”刘宝琳指着标题区域，“‘校园运动会’这几个字应该要更突出一点！用个特殊的颜色还有字体！”
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建议像雨点一样砸过来，不同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吵得脑袋嗡嗡作响，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
“停！”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喊了出来。
话音刚落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我居然对别人大声说话了！她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凶？会不会生气？
我立刻缩了缩脖子，声音瞬间降回最低档，几乎像蚊子哼哼：“……那个……一个一个来，可以吗？刘宝琳，你先说。”
刘宝琳似乎被我刚才那一声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状态，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配合地点点头：“嗯，好的！我觉得，海报要好看一点，色彩鲜艳一些，这样才能更容易被大家看到。”
“可以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放几张能代表不同活动类型的示例图片。然后，像‘报名截止日期’、‘征集班级活动’这些重要的文字，可以用更醒目的颜色标出来。”
我按照她的建议，笨拙地操作着软件，寻找图片，调整颜色。
“好了。徐倩，你呢？”我转头看向另一侧。
徐倩微微蹙着眉，仔细看着屏幕，沉吟了一下说：“总感觉……还差点什么。信息都有了，但留白太多，整体看起来有点散，不够吸引人细看。”
她指了指海报下方的大片空白：“这里，是不是可以加一句宣传语？比如‘打造属于你的班级高光时刻！’之类的，让看到的人更有参与感和期待感。”
对啊！一句好的Slogan确实是灵魂！我立刻卖力地操作起来，挑选字体，调整排版，将徐倩想的宣传语加了进去。
“OK!”我长吁一口气，“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们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最终完成的海报上。色彩明快，信息清晰，还有了点睛的宣传语。
“完成了!”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一种共同完成一项艰巨任务的轻松和微小的成就感。
就在我们对着屏幕小声感慨的时候，旁边传来了林沐学姐带着笑意的声音：“做的非常棒！辛苦你们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抬起头，这才惊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其他成员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还在收尾的高年级学长学姐。
我也赶紧趁机从刘宝琳和徐倩的夹击中抽身出来，迅速拉开距离，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距离实在太危险了。
刘宝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不小心就努力过头了，都没有注意时间。”
徐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那学姐，我们就先走了。”
刘宝琳和徐倩拿起书包，看我还在电脑前没有动的意思，刘宝琳问道：“何烬，你不走吗？”
我指了指电脑屏幕：“噢，我还要把这个海报文件拷贝一下，发到我的邮箱备份。你们先走吧。”
“这样啊，那麻烦你了。”刘宝琳挥挥手，和徐倩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仅仅是拷贝一下文件，发封邮件并不需要很长时间，我却故意放慢每一个步骤，磨蹭着关闭所有程序，仔细检查电源是否关闭，只是为了完美避开那一段令人尴尬的一起回家路。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身后传来了林沐学姐关切的声音：“真是辛苦你了，何烬同学，害你弄到这么晚。”
我连忙转过身，有些局促的摆摆手：“完全没有的事。反正……平时在活动室也是走着看书，这样反而……充实一点。”
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虽然和林沐学姐并不熟悉，但回答她时，语气却比平时流畅自然了不少。这难道就是年长女性自带的亲和力吗？
学姐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走近几步，靠在旁边的桌沿，语气温和地问道：“嗯……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校园文化祭这个想法，还有我们今天做的这些准备。”学姐解释道，“刚才讨论的时候，看你都不怎么说话。”
“挺好的。”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抱歉我说谎了。
说实话，我对这种热闹的集体活动完全不感兴趣。就算最后成功举办了，我大概也最多会远远地看一眼热闹的人群，然后默默绕道而行。
不过，关于学姐多申请了一天活动时间这一点，我举双手赞同。毕竟多出一天不用上课，光是想想就幸福。
“是吗？”学姐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简洁的回答有些好奇，她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困难吗？”
困难？是指制作海报吗？
“还行……吧。”我斟酌着用词，试图将功劳推出去，“我会一点基础的操作。而且海报的内容也都是严格听从刘宝琳和徐倩的意见。”（所以最后效果不尽如人意，可不关我的事。）
说罢，我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服从性”，将电脑屏幕转向学姐，让她能再看一眼成品。
学姐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她还是认真地评价道：“嗯，挺不错的，就用这个吧。”
随后，她看了看窗外已经慢慢暗下来的天色，语气变得轻快了些：“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我看了眼时间，的确很晚了。我背起书包，对学姐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走出办公室的门，我下意识地大口呼吸了一下走廊里新鲜的空气，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潜水。鬼使神差地，我回头朝门缝里瞄了一眼。
办公室里灯光通明，只剩下林沐学姐一个人的身影。她正低着头整理桌面上散落的文件，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又带着一种专注的韧性。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着刚才她听到我回答时，那双镜片后一闪而过地、极淡的失望神情。
学姐刚才……到底想问我什么？
“困难”指的真的是制作海报吗？
我不想猜，没必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我甩了甩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抛开。
我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目前为止，联系班级、收集信息、制作海报……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我问心无愧。
所以，困难吗？
我转身，踏入了走廊的昏暗中，将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抛在了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