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试图用自我牺牲来平息一切。现在回想，我大概真的做错了。
叶老师让我遵从内心的声音，而刘宝琳的泪水，徐倩的话语，为整件事画上了一个沉重又温柔的结束。
我忽然意识到，那些听起来感人肺腑的台词，只有在特定的情境和情感中迸发，才不至于显得尴尬。
就像小说里的对白，我曾总觉得矫情，原来是因为我从未真正置身于那种汹涌的情感之中，无法理解话语背后那份沉重的重量。
——
也不知道江艺星会不会借班长和副会长的身份记仇报复。不过从今天早上风平浪静的状况看，大概是我多虑了。
午休时，刘宝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地邀请我去活动室吃饭。明明昨天还在激烈地争吵，今天就能和好如初，女生这种生物，真是难以理解。
然而，我却没法像她们那样坦然。饭盒里的便当变得难以下咽，是太干了吗？还是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那个……我要去买水，你们要带吗？”我站起身，试图打破这令我有些不自在的安静。
刘宝琳立刻举手，脸上看不出丝毫阴霾：“我要茉莉绿茶！”徐倩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宝琳，才轻声说：“那我喝橙汁吧。”
茉莉绿茶、橙汁。我在心里默念。——我这可不是特意要记住她们的喜好，只是怕自己忘掉，徒增麻烦。
走到室外，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这样才能让胸口的滞涩感稍稍缓解。
在便利店冰柜旁，我遇到了程逸。
还好，李星星不在。我刻意走向远处的冰柜，希望避免社交。但他还是发现了我。
“呦，好巧。”
“嗯。”我低声回应，专注地看着柜子里的饮料。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听说你干了件大事。”
我心头一紧。“全是刘宝琳和徐倩的创意，我只负责制作。”
“我不是说海报，”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是你后来在学生会说的那些话。”
果然。江艺星还是没打算放过我，估计我的“英勇事迹”已经成为笑话集流传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选择装傻。
“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他直截了当。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起。我转过头，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刺：“那你当时又在哪儿？你既然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为什么袖手旁观？现在倒当起了裁判？”
“因为……”他顿了顿，“她们没叫我啊。”
“哈？”这算什么理由？因为没被邀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别人在泥潭里挣扎，事后却来指责对方姿势不够优雅？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你却选了最伤己的一种。你一直都是这样处理问题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我反唇相讥，“你既然这么好心，当时为什么不做点什么？一个局外人，事后跳出来指手画脚，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气氛瞬间凝滞。程逸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激动，他沉默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林沐学姐托我带句话……她说，你应该不想再见到她了。”
“不至于。”
“她想向你道歉。”
“是我的问题，她没必要道歉。”
“多余的话，你们自己沟通吧。”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留恋，赶紧去找饮料。
绿茶、橙汁，还有我常喝的咖啡。
糟糕！忘了问她们要不要冰的。保险起见，还是都拿常温的吧。
付完钱，我快步往回走，生怕被扣上“偷懒”的帽子。
回到活动室门口，却看到一个高一模样的女生在门外徘徊，神情犹豫。
刚经历学生会的风波，这么快就有委托上门了？
拜托，别犹豫了。你这样站在门口，我很难进去啊。
算了，难办就别办了！我打算无视她，直接推门而入。如果她是来求助的，自然会跟进来。
然而，我的“隐形”计划失败了。
她立刻发现了我。“你好，请问这里是互助部吗？”她怯生生地问。为什么每个来的人都要确认一遍？门上那么大的字是自带隐身魔法吗？
“啊——是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像瞬间换了个人，语气变得活泼：“学长！能不能让我加入互助部？”
学……长？从未有人这样叫过我。这种感觉……有点奇妙。甚至想让她再叫一遍。——停！何烬，清醒一点！这样下去会被当成萝莉控的！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普通成员，做不了主。”我如实相告。
“这样啊……”她略显失落，但下一秒就毅然推开了活动室的门。
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她径直走到刘宝琳和徐倩面前坐下。
我把饮料放在自己座位旁，默默观望。
徐倩刚开口：“那个，你是——”女孩就抢先道：“学姐们好！我叫夏安琪，高一三班！”
刘宝琳热情回应：“你好呀，我叫刘宝琳。”
徐倩也点头示意：“我是徐倩。”
夏安琪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亮：“学姐，我想加入社团！”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介绍这边还有一个人？
徐倩保持着温和的警惕：“你是想加入我们？”
“嗯嗯！学姐，可以吗？”
刘宝琳几乎是立刻回应：“可以哦！欢迎你，安琪！”
等等，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太好了！谢谢学姐！”夏安琪开心得像只小鸟。
徐倩则更冷静一些：“能问问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吗？”“因——为——我——想——和——学——姐们——一起——帮——助——大——家——”
她一字一顿，像在背诵课文。太假了。这棒读的语调，堪比电子合成音。
然而刘宝琳却被哄得连连点头，十分受用。
紧接着，三人进入了愉快的轻音部茶话会模式，我彻底成了背景板。
直到夏安琪状似无意地问起：“那个……程逸学长是我们社团的成员吗？”
刘宝琳：“不是哦，他只是预备成员，不算正式。”
夏安琪：“那我退出。”刘宝琳：
“咦？虽然他不算正式，但他偶尔会来玩的。”
夏安琪：“那我加入！”
……学妹，你这态度转变，彻底暴露真实目的了啊。
徐倩的表情严肃起来：“夏安琪，请你说实话。不然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学妹，我劝你最好说实话。以徐倩的性格，她真的会把你丢出去的。
“好吧，”夏安琪泄了气，“我其实……是想认识一下程逸学长。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是真心想和学姐们一起努力的！”
徐倩摇头：“抱歉，这个理由，我们无法接受你加入。”
夏安琪立刻转向刘宝琳求助：“宝琳学姐，你说呢？”
刘宝琳还没完全搞清状况：“我觉得人多热闹挺好呀，而且我希望互助部能一直延续下去。”
这时，夏安琪仿佛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转头对我发射“可爱光波”：
“学长你呢？你一定也希望可爱的学妹加入吧？”
自己夸自己可爱什么的，最假了。但我可耻地动摇了——毕竟我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直球的期待。可恶，为什么我没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毕竟我的妹妹没这么可爱！
“我——”我刚开口。夏安琪就立刻打断：“你看！学长都默认了！”
……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徐倩沉思片刻，提出了关键问题：“如果你喜欢程逸，去篮球部不是更好吗？”
夏安琪一甩头，自信满满：“学姐你不懂，那些女孩都太普通了，根本引起不了程逸学长的注意。”
刘宝琳这才反应过来：“你喜欢程逸？”
夏安琪连忙摆手：“没有啊！我可没说！”
你现在才意识到吗？不过，以刘宝琳的单纯程度，估计连自己的初恋都没搞明白吧。
刘宝琳凑到徐倩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徐倩点点头，对夏安琪说：“可是，他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算你加入我们，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
有喜欢的人了？连程逸那种现充之王也玩暗恋？看刘宝琳和徐倩的反应，难道目标是她俩中的一个？
“啊？有喜欢的人了吗？”夏安琪干笑两声，“哈哈~我也没说要怎么样嘛！我只是单纯想认识一下程逸学长！对，就这样！所以能让我加入吗？”
徐倩似乎有些松动：“那就……”
“不行。”一声威严的呵斥从门口传来。叶老师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我不同意。”
夏安琪哀嚎：“叶老师？为什么？”
叶老师目光扫过我，最后落在夏安琪身上：“何烬说过，如果有第三个人加入，他就要退出。我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跑掉。更何况，要加入的还是你这个‘动机不纯’的小家伙。”
夏安琪据理力争：“叶老师！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不行就是不行。”
刘宝琳立刻站出来：“老师！何烬不会离开的！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融洽吗？只能说适应了吧。具体什么感觉我也说不上，至少不像当初那么抵触了。
徐倩也点头：“是啊。而且我想，安琪现在或许是真心想加入的。”
明明刚才还在拒绝，现在却为夏安琪说话……真是温柔啊。
夏安琪仿佛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们有三票！就算学长站在你那边，我也赢了。”
叶老师挑眉：“哦？你现在还不是成员，没有投票权。所以是二比二平。而我是指导老师，理应多一票。所以，不行。”
“啊！你这是强权！”
“反对无效。”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我身上。刘宝琳带着恳求：“何烬？”
叶老师带着审视：“何烬，你说说看吧。”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我是说过，如果有人加入，我就会离开。如果夏安琪加入，我的确该走。”
刘宝琳和徐倩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但是——”我话锋一转，“这不能成为拒绝夏安琪加入的理由。如果每次有人想加入，都用这个借口拒绝，那对别人不公平。这不只是我们三个人的社团。”
叶老师摸着下巴：“嗯……有道理。但还是不行。因为夏安琪动机不纯，我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得逞。”
“那么，”我看向刘宝琳和徐倩，她们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轻轻点头，“我们接受你的‘委托’——你可以作为临时成员留在这里，直到你的‘委托’完成。。”
夏安琪眼睛一亮：“委托？”
叶老师无奈地笑了，用力拍我的肩膀：“真拿你没办法。你就宠她吧。”
“我才没有！”
“你还是有些改变的嘛，何烬。”“
是吗？”我别过脸，“我还是那个信奉孤独的我。”
刘宝琳开心地宣布：“夏安琪，恭喜你加入互助部！”
“真的吗？太好了！”夏安琪激动地抱住刘宝琳，又抱住徐倩，最后甚至想抱叶老师，被对方用手抵住额头拦下。
接着，她朝我走来。我瞬间僵住，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却只是抬起拳头，轻轻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谢谢你，学长。”
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低声回应：“欢迎加入。”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我明明有一个完美的借口可以离开，回归我熟悉的孤独。但我选择了留下。——不是因为留恋，绝不是。是因为“互助”的宗旨。对，就是这样。
所以，我果然还是没变……吧？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活动室，在我椅子旁，那几瓶无人问津的饮料，显得格外孤单。
等等……我该怎么自然地向她们收回饮料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