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蕾西娅的肩膀猛地绷紧，泪珠还挂在纤长的睫毛上，顺着泛红的脸颊往下滚。
她没回头，声音带着哭腔却硬邦邦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刚才不是说我是孩童心性，净搞些没用的东西吗？”
伊莉雅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铠甲的纹路，脚下往后挪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她最见不得人哭，更何况是被自己说哭的——可让她低头服软，比让她上战场拼杀还难。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别扭地硬撑着：“我、我只是客观评价！谁知道这破根真能吃？万一推广开了活不了，北境的人只会更惨！”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地抿了抿唇。明明是来道歉的，怎么又变成了指责？
瑟蕾西娅终于转过脸，眼眶红肿得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却倔强地瞪着她：“它不是破根！它叫红薯，耐旱耐贫瘠，就算是荒坡也能种活，产量还比小麦高好几倍！我上辈子……”
她猛地住嘴，硬生生把“天天吃”咽了回去，转而攥紧拳头，“神明指引我的不会错！我能教会大家怎么种，怎么储存，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上辈子？”伊莉雅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眉峰一蹙，随即又甩开这莫名的疑惑，“哼，说得倒轻巧。”
她别过脸，目光落在一旁，声音放低了些，却依旧带着疏离的冷硬，“我可以给你拨一块最贫瘠的荒坡，挑一个擅长种植的人帮你。若一个月后没有成效，你就乖乖收回你那套‘神明指引’，往后不准再插手北境的粮务。”
她顿了顿，瞥见瑟蕾西娅脸上未干的泪痕，喉结动了动，从袖袋里摸出一方丝帕，却不是递过去，而是别扭地丢在石凳上：“擦擦吧，哭成这样，像什么圣女样子。”
瑟蕾西娅看着那方丝帕，又看了看伊莉雅耳尖的红晕和躲闪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忽然淡了些，反而升起一丝狡黠。
她没去捡丝帕，反而抬头盯着伊莉雅：“那要是我种成了呢？”
“种成了……”伊莉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硬邦邦地哼道，“种成了我就承认这红薯有用，仅此而已！别指望我对你改观！”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刚才的话，也算是我语气重了点。”
瑟蕾西娅看着她故作强硬的模样，忽然破涕为笑，眼 眶依旧红红的，却亮得像藏了星星：“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要是种成了，你不仅要承认红薯有用，还要当着米菈的面，说我不是孩童心性！”
“你！”伊莉雅猛地瞪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得寸进尺！”
可对上瑟蕾西娅亮晶晶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别扭地别过脸，闷闷地哼了一声，“……知道了，啰嗦。”
她感觉瑟蕾西娅真的变了，变得令她感到陌生。
但似乎不是她所讨厌的那个呆若木鸡，一无所知的圣女了。
还挺有意思的？
晚风轻轻吹过，石凳上的白色身影渐渐舒展了肩膀，而站在她面前的铠甲少女，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抠着铠甲，只是眼底的冷硬，悄悄融化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
一天后，瑟蕾西娅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伊莉雅口中所说的荒坡。
不是，还真是荒坡啊！
这荒坡可太荒了。
碎石子掺着干涸的红土，被北境烈阳晒得泛着白霜，脚踩上去簌簌往下掉渣。几丛枯黄的野草歪歪扭扭扎根在石缝里，叶子卷得像揉皱的纸，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哀鸣。更要命的是坡地连块平整的地方都没有，高低起伏得像被巨锤砸过，表层土薄得能看见底下的岩层，别说种红薯，怕是连耐旱的沙棘都养不活。
瑟蕾西娅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红土，刚松开就被风卷着飘走，连一点黏性都没有。她嘴角抽了抽，想起伊莉雅昨天那副“我已经对你很宽容”的傲娇模样，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哪是拨给她试种的地，分明是给她出难题！
“圣女殿下……”米菈站在她身后，看着这荒无人烟的坡地，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土地太过贫瘠，恐怕……”
“没事，咱这边还有种植高手呢，对吧，即使我不会，还有……”
瑟蕾西娅看着面前一言不谈的精灵少女。
金色的发梢，一双灵动的尖耳朵，妙曼的身材却被亚麻布的简陋衣服遮掩。
浅金色瞳仁目光冰冷，看她像盯着仇人。
瑟蕾西娅被她的眼神盯地有些发毛，只得强装轻笑，寻找些轻松话题。
“那个，艾洛温小姐，您对这一片地该怎么去种植有什么看法啊？”
“没有。”
艾洛温终于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小声回答的了一句。
瑟蕾西娅如释重负。
能说话就是好事。
不过看着她身上穿的衣服如此破烂，令瑟蕾西娅有些不忍，于是忍不住问道：“艾洛温小姐，您身上的衣服为何如此……”
“回圣女殿下，我是亚人，精灵族与人族的混血，是奴隶，地位低下穿不起这么好的衣服。”
这里还有种族歧视？
瑟蕾西娅不禁感到震惊。
“可恶，怎么可以这样，你们也是人啊，怎么可以……”
瑟蕾西娅还未说完便被艾洛温的话打断。
“圣女殿下不必怜悯。”艾洛温的声音依旧低沉，指尖死死攥着亚麻布衣角，指节泛白，“在爱尔达，混血亚人本就不该拥有尊严。”
她抬眼时，浅金瞳仁里翻涌着压抑的冷光，“您要种那红根，我只需照做便是——奴隶没有资格提看法，更不配接受怜悯。”
瑟蕾西娅被她眼底的决绝刺得一怔，心头涌上股无名火。
“胡说！”瑟蕾西娅猛地提高声音，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却被艾洛温警惕地躲开。
“种族和出身算什么？您懂种植，会种植魔法，这就是最了不起的本事！”
“您说笑了。”艾洛温淡淡地说道，“您作为圣女，在上面呆久了，不会懂得底下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瑟蕾西娅被艾洛温的话深深刺痛，不禁想到了伊莉雅所说的。
“多去看看下面人的生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