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蕾西娅望着少女破烂衣摆下露出的伤痕，还有那双藏着不甘却又认命的浅金眼眸。
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空气沉得发闷，艾洛温淡淡地说了一句：圣女殿下，咱们开始吧。”
她们各做各的事，动作间带着不自觉的较劲，沉默中藏着没说强烈的阶级感，连呼吸都透着刻意的疏远。
瑟蕾西娅弯腰撮起少量红土，手指不经意地搓着，艾洛温的话却依旧在脑海里回荡。
“您作为圣女，在上面呆久了，自然不知道我们下层人的生活。”
这句话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句话像一柄淬了冰的匕首，划破她被精心包裹的认知壁垒，让她第一次清醒地窥见那层被圣殿光辉掩盖的真相。
她之前一直处于安定和平的社会，体会不到真正的剥削社会的阶级秩序。
她指尖的红土混着细沙，搓得指腹发涩。
可这粗糙触感远不及心底翻涌的寒意——原主包括她所一直以为的“圣恩普照”，不过是上层阶级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当前的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竟是建立在无数个艾洛温这样的人，用伤痕累累的躯体和认命的眼神堆砌而成。
艾洛温正用粗糙的木铲奋力挖着深层硬土，每一下发力都带着隐忍的沉重，破烂衣摆下的伤痕随着动作隐隐抽搐。
一想到北境的百姓奴隶还在遭受着同样，甚至更严重的苦难，红土便从指缝簌簌滑落，像她此刻崩塌的认知。
“好了，艾洛温小姐，今天先到这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瑟蕾西娅突然开口道。
“嗯?”
艾洛温的手颤抖着扶着铲子，有些困惑地注视着瑟蕾西娅。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默默地收起目光，黯然的眼眸似乎早就意识到了结果。
这种上层人无疑就是体验一下生活的，她所见的多了去了。
本来以为这位身为圣女能多坚持一下的，看来是想多了。
瑟蕾西娅看着她失望的目光，知道她误解了什么，赶忙解释到：
“艾洛温小姐，我只是过会有点事去找……”
“不用，圣女殿下，您不用和我解释。我知道。”
艾洛温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拿起铲子，走开了。
瑟蕾西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内心刺痛。
……
“又怎么了，不行了吧？”
伊莉雅看着站在门口的瑟蕾西娅，戏谑地问道。
瑟蕾西娅攥着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红土的细沙还嵌在指缝里，带着未散的土腥味。
面对伊莉雅戏谑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愧疚与急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伊莉雅，我想去北境。”
“北境？”伊莉雅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疯了？北境现在是什么地方？冻土千里，疫病横行，还有那些被贵族压榨得走投无路的奴隶起义，你一个圣女去那里，是想给他们当活祭品吗？”
“我不是一时兴起。”瑟蕾西娅上前一步，语气坚定，眼底却藏着难掩的挣扎，“我看到了艾洛温的伤痕，听到了她的话……我们一直躲在圣殿里，以为圣恩能覆盖每一寸土地，可实际上，北境的百姓还在受着剥削与苦难，他们的命像草芥一样被践踏。我不能再装作看不见。”
“看不见？”伊莉雅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瑟蕾西娅，你太天真了。这不是你‘看见’就能改变的事。阶级、剥削、特权……这些东西早就像北境的冻土一样，根深蒂固了。你去了又能做什么？用你的圣女身份去劝说那些贵族？他们只会把你当成维护统治的工具，或者干脆……”
她没说下去，但话里的寒意已足够明显。
瑟蕾西娅抿着唇，反驳的话堵在喉咙里。
她知道伊莉雅说的是事实，可艾洛温那双藏着不甘的浅金眼眸，还有北境百姓在苦难中挣扎的模样，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温室里去孕育出来的产品是不中用的，我要去实地种植。”
她声音发哑，带着一丝执拗。
“我是圣女，本该庇护子民，而不是躲在安全的地方，享受着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安宁。”
“庇护子民？”伊莉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庇护，在阶级固化的铁律面前一文不值。就算除了我，元老院绝不会同意你去北境，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安安稳稳待在圣殿里、象征着‘圣恩普照’的圣女，而不是一个跑去北境惹是生非、试图动摇根基的叛逆者。”
“老老实实在这把你的红根种好，然后……”
“我可以去说服元老院！”
瑟蕾西娅插嘴道。
“别白费力气了。”伊莉雅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瑟蕾西娅，认清现实吧，你改变不了什么。”
瑟蕾西娅浑身一僵，仿佛被一盆冰水浇透。
她望着伊莉雅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怎么争辩也无济于事。
那些翻涌的正义感、愧疚感，还有想要打破不公
就像艾洛温那句“您自然不知道我们下层人的生活”，再次在耳边回响，带着尖锐的嘲讽。
自己连去尝试的机会都做不到。
她默默地退出去，顺着日渐东落的夕阳走去。
呵呵，似曾相识。
不过这一次，瑟蕾西娅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逃！
偷偷逃去北境，就今晚。
瑟蕾西娅攥着衣角冲进米菈的房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掩的急切：“米菈，我要去北境，今晚就走。”
米菈正整理圣女的裙子，闻言手一抖，针线掉在地上：“殿下？您疯了！伊莉雅大人绝不会同意的！”
“元老院也不会，但我不能再等了。”瑟蕾西娅弯腰捡针，眼底闪着执拗的光，“艾洛温的伤痕，北境人的苦难，我不能装作没看见。”
她语速极快地交代，“你帮我找一套最朴素的粗布衣服，再备些干粮和伤药，还有北境的简易地图——别问太多，就当是……帮我完成一次‘微服祈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