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艾莉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她正和其他孩子一起,被派去干一些相对轻松的活儿。但当她的目光与我交汇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怯懦,多了几分小孩子特有的、纯粹的亲近与依赖。她对我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带着一丝感激的微笑。
这个微笑,像一道温暖的晨光,照进了我那片灰暗的世界,让我一整天的心情都莫名地好了许多。
然而,到了午餐时间,新的难题又摆在了我的面前。
院子的一头,是牛头人、熊族等体格健壮的男**隶。我没有过去,那里没有我需要的线索。我的目光,落在了院子的另一头,落在了安娜、莉亚和艾莉她们那个小团体上,形成了一个外人难以融入的小圈子。告密者,很可能就在她们之中。
但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理智告诉我应该过去,但情感上,让我一个曾经的大男人主动凑到一群女孩子的圈子里,还是让我有些害怕。
“嘿,你还愣着干嘛?”落雪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催促,“过去啊,去安娜那边。你要找出告密者,就必须先融入她们。”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心里沮丧地回答。
“说什么?就和平时一样啊。”落雪似乎无法理解我的困境。
“平时是‘你’,不是我!”我有点抓狂。
落雪沉默了片刻,似乎终于明白了我的窘境。她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别怕。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过去坐下就好了。安娜是个很好的人,她会照顾你的。”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安娜发现了我。或许是我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完全低着头,或许是她一直都在留意我。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外,但依旧温暖的微笑,然后朝我招了招手:“落雪,过来这里!”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股暖流,驱散了我心中的些许紧张。
“快去呀!”落雪在我脑中催促着,“别让人家等久了!”
有了落雪的鼓励和“任务”的驱动,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我深吸一口气,端着碗,一步步地,朝着那个看似温暖,却可能暗藏杀机的圈子走去。
我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紧张地挪了过去,在安娜身边坐下。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用木勺搅动着碗里的糊糊,竖起耳朵听她们的谈话,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是新来的羊角族姐妹,叫米娜。”落雪在我脑中充当起了“同声传译”,“她旁边那个就是艾莉,胆子很小。那个就是莉亚,我们的小宝贝。”
女孩们的谈话还在继续。菲菲正在小声抱怨她的头发被马厩的草料弄得打结了。
“落雪以前是怎么梳头发的来着?”她突然问我。
我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我哪知道!我连自己的头发都懒得梳!
“就说……就说用手指沾点水,慢慢梳开。”落雪赶紧在我脑中提供“标准答案”。
我于是抬起头,用我那还在伪装中的、嘶哑的声音,磕磕巴巴地重复道:“用……手指……沾点水……慢慢……梳开。”
“对哦!我怎么忘了!”菲菲恍然大悟。
我暗自松了口气,感觉像完成了一场艰难的考试。还好有落雪这个“场外援助”。
我小口地吃着东西,黑面包又干又硬。很快,碗里的东西就见底了,但劳累了一天后,强烈的饥饿感反而更加清晰了。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咕咕”声。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安娜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了然。她把自己那块完整的黑面包,工整地掰成了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放到了我的面前。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她对我微笑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我的胸口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冲散了我所有的尴尬、紧张和伪装。
我低下头,拿起那半块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
安娜……如此善良的你,真的会是那个告密者吗?我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而落雪的灵魂,也在我的脑海里,发出了一声复杂的、无人能懂的叹息。这一次,她没有再催促我进行“观察”或“调查”。
也许,她和我一样,在那半块黑面包的温暖面前,所有的理性和计划,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