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和落雪便进入了最紧张的“备战”状态。
白天的我,依旧扮演着那个麻木的、行尸走肉般的“13号”,默默地忍受着劳役和屈辱。但我的内心,却从未如此清醒和专注。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贪婪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守卫换岗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庄园里运送货物的马车结构,甚至是森林边缘的风向和土地的湿度。所有这些零碎的信息,都在我脑中汇聚,构建着我们通往自由的唯一路径。
而夜晚,梦境成了我们专属的、跨越世界的作战会议室。
“不行,还是太显眼了。”
在白雾缭绕的梦境空间里,落雪的灵魂投影正悬浮在一辆由我用意念构建出的、虚幻的马车模型旁。她摇了摇头,否决了我刚才的提议。
“安娜的计划是好的,但她忽略了一点,”落雪的表情异常严肃,她指着马车模型上那把同样是虚构的、但结构清晰的铁锁,“这种运奴马车的锁链,通常会连接在一个贯穿整个车厢底板的铁环上。就算我们能打开手脚上的镣铐,只要这个主锁不开,我们就会像被串起来的鱼,谁也跑不掉。”
她的话点醒了我。我们之前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仅仅打开自身的镣铐,在守卫检查时很容易被发现。必须想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连接所有人的主锁链也一并解决。
“你的灵魂力量,能穿透多厚的物体?”我凝视着那个虚幻的模型,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知道,”落雪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我从来没试过。平时,我最多只能拨动一根小木棍,或者让烛火轻微地晃动一下。像马车底板这么厚实的木头……”
“必须试试。”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成了我们梦境中的新课题。我凭借着对庄园马车最模糊的记忆,在梦境中构建出了一块尽可能真实的、厚重的木板。落雪则集中她全部的精神,尝试让她的灵魂力量穿透它。
起初,她的力量像是一缕无形的烟,一碰到木板的“表面”就被弹开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每一次失败,她的灵魂投影都会变得黯淡几分,仿佛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不行……李默,我做不到……”几次尝试后,落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沮丧和疲惫,“它太厚实了,我的力量根本穿不过去。”
“别放弃!”我走到她身边,用一种鼓励的语气说道,“你忘了那些故事里是怎么说的吗?力量不在于大小,而在于‘形态’!你把它想成一团棉花,当然穿不透墙壁。但如果……你把它凝聚成一根针呢?”
这个比喻似乎点醒了她。落雪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蛮力去“冲撞”,而是开始学着控制她那虚无缥缈的力量。我能“看”到,她周围那些弥散的、淡淡的光晕,开始向一个点收束、压缩。
过程很艰难,她的灵魂投影因为精神力的过度集中而剧烈地闪烁着。终于,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丝,从她的指尖延伸出来。
“就是这样!用它去‘钻’!”我激动地指挥着。
那根能量丝,颤颤巍巍地,触碰到了虚幻木板的表面。这一次,它没有被弹开。它像一根无形的、拥有生命的钻头,在木板的纹理间找到最微小的缝隙,然后……一点一点地,艰难地,穿了过去!
当那根能量丝从木板的另一端冒出头时,落雪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成功的喜悦。虽然只是穿透了一块虚构的木板,但这却证明了,她的能力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太好了!”我也不禁为之振奋。既然能穿透底板,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开锁。
“这个,交给我吧。”解决了最大的障碍,落雪的灵魂体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好主意!这简直是物理外挂!”我眼前一亮,前世从各种电影、游戏里学到的各种“知识”开始在脑中翻涌。“老式的插销锁,结构很简单的。你看……”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用意识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充满了爆炸箭头的锁芯结构图。
“锁芯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的小铜柱,也就是‘弹片’。钥匙的作用,就是把这些弹片顶到同一个高度,让锁芯可以转动。”我当起了“技术顾问”,开始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奇特的一次“远程教学”。
“你用你凝聚的灵魂能量丝,不要急着去撬。先轻轻地、一个个去试探这些弹片,感受它们的阻力。当你向上顶某一个弹片,感觉到锁芯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嗒’声,并且有一点点可以转动的趋势时,就说明这个弹片的位置对了。然后,保持住这个弹片的高度,再去试探下一个……”
我将撬锁的原理和技巧,事无巨细地解释给她听。这些在前世只是“屠龍之術”的无用知识,在这一刻,却成了我们搏取生机的唯一希望。
落雪听得目瞪口呆,她尝试着用她的灵魂能量丝,在那个虚构的锁芯模型里笨拙地拨动着,眼中充满了惊叹和新奇。
“好神奇……李默,你们那个世界,连撬锁……都是一种知识吗?”
“算是吧,各种各样奇怪的知识都有。”我有些怀念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豪,“有教你怎么做饭的,有教你怎么编程设计网页的,还有教你怎么……呃,在野外辨别方向、寻找水源的。”
“真好啊……”落雪的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向往,“我也想去看看那样的世界。一个……连小偷的技巧都能被当成‘知识’来学习的世界,一定很……自由吧?”
“自由……”我咀嚼着这个词,下意识地想抱怨几句前世996的社畜生活,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低头看了看梦境中自己手腕上那虚幻的、却又无比真实的铁链烙印,只能苦笑着改口,“……是啊。比现在,确实好太多了。”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梦境成了我们专属的“开锁模拟器”。
落雪的天赋超乎我的想象。她的灵魂力量天生就对这种精细的操作有着极高的敏感度。从一开始的笨拙,到后来,她已经能在短短几分钟内,仅凭“感觉”,就精准地找到每一个弹片的位置,并让它们依次归位。
我们甚至模拟了在剧烈颠簸的环境下进行操作,确保万无一失。
当最后一晚的梦境即将结束时,落雪已经能熟练地在半分钟内“打开”我构想出的最复杂的锁芯模型。
我们的准备,已经万无一失。
黑蔷薇庄园依旧是一片死寂,绝望的气息如同浓雾般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但我和安娜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从未如此明亮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我们坚信,它足以烧毁束缚我们的牢笼,照亮我们通往自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