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要去做什么？
痛，剧痛，犹如火烧又犹如冰灼般，无法忍受的剧痛。
“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我自己……剧痛已经封闭了他的神经，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真想就这样放弃，就这样陷入长眠，脱离这种痛苦。
“你要去做什么，也只有你自己能决定。”声音再次响起，不知来自何方，仿佛来自亘古的回声，也仿佛天上的惊雷。
是啊，想沉沉睡去，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但是，这种感觉是什么？这种……仿佛将会永远失去一切的感觉。
“莱恩！”
有人在黑暗中呼唤，呼唤一个名字，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莱恩！莱恩！”
这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浩瀚之声，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你要逃避么？”
惊雷般的声音再次轰然响起，但这次，它仿佛驱逐了黑暗，更震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剧痛。他突然想起来了，对，莱恩，莱恩·凯迪，是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吼声再次响起，不是询问，更不是疑问，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我还没有放弃！”莱恩朝向深邃的黑暗大声吼道。
梦境随之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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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莱恩……你终于醒了！”
莱恩悠悠醒转，他的脑子十分混乱，犹如一锅浆糊。他的记忆中最清晰的一幕是他敲下了子夜之光的自爆钮，随之被光芒笼罩。
那他现在……是在天堂？虽然莱恩知道自己是军人，手上的确沾满了鲜血，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杀过任何一个手无寸铁和无辜的人——应该不会被判下地狱。
“莱恩，你饿不饿，还是要先喝点水？”
再说了，地狱应该不会这么亮吧？莱恩的眼睛无法睁开，因为隔着眼睑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白芒之中。
“莱恩……莱恩你怎么没反应啊？”
紧接着，莱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抓住然后剧烈的摇晃，他喉头一酸，差点吐了出来。好在他凭着极强的意志力止住了吐意，手狠狠地朝旁边一挥。
“住手！你们天堂就是这么对待亡者的么？我要去神那去告你们！”
“天堂？莱恩你伤到脑袋了么？”
莱恩努力地撑开眼睛。
一开始是白茫茫的一片，之后白色开始逐渐散尽，第一个映入莱恩眼帘的，是一台心电监护仪，上面的心电图规律地跳动着。
第二个是一双白皙的手，正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
莱恩顺着这双手往上看。那是个娇俏的女孩，穿着紧身的军服，闪着光泽的黑发编着细小的发辫在头上盘了一圈，发尾在脖颈的一侧垂下，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细碎的莹光。
“天使么……”
“天使你个大头鬼！”女孩用手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他也瞬间清醒了。
“你这是干什么？士兵！”莱恩有点愤怒，好歹他也是一舰之长，普通士兵见他的第一个行为就是敬礼，而这个女孩穿着军服，没配军衔，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一敲。
“看来真的是伤到脑袋了。”女孩没理会他的愤怒，又给了他一敲。
莱恩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才刚死里逃生，就遇上个这么不懂事的新兵……
等等……死里逃生？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孩的声音他听过，在之前的黑暗中，在那深不可见的混沌中，那个温暖的声音使他保持了神智，使他能够再次醒来。
原来是救命恩人……那刚才的无理就不追究了吧……莱恩抓了抓头，再次躺下。他的头仍然晕乎乎的。看来那次爆炸的冲击使他有点脑震荡了……
等等……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莱恩猛地坐起，女孩被吓了一跳也从椅子上站起，但莱恩按住了她。
“你们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他的声音无比严肃，“还有，其他人呢。”
“莱恩你真是……傻了么？”女孩拍了拍他的脸，满脸的惋惜，“什么怎么把你救回来的，直接把你拖回来的啊，还有什么其他人，当然就你一个啊。”
果然……从那场爆炸中回来的……只有自己啊。
不过他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请问……拖回来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莱恩你可不是一般地重呢。”
“我是说，”莱恩深吸了一口气，“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你们是怎么从那场在太空的爆炸中把我救出来的？”
“看来伤的还有些严重……”女孩拍了拍莱恩的头，想安抚他躺下，但莱恩甩开了她的手。
“首先，我脑袋很清醒。”莱恩直直盯着女孩的眼睛，“再者，你是谁，为什么护理我的不是专业的医疗员，而是你这个新兵？”莱恩本能地认为这个女孩是个新兵，明显没经过军校的正规训练，回答问题不达要领，他已经快没耐心了。
女孩盯着莱恩看了好一会，“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什么叫不记得，我根本没见过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小姐？”莱恩的口气开始有点冲了。
房间突然陷入了沉默，静的隐约能听见吊瓶中药液的滴答声。
莱恩叹了口气，他发觉自己言重了，才刚醒就对着一个照顾自己的女孩发脾气。但他的心情的确不好，虽死里逃生，但是他的搭档，队员，还有战舰全部估计都在爆炸中毁于一旦了。想起自己当年在军官学校时曾经听说过某些国家的舰长宣誓“与战舰共存亡”，当时自己觉得这真是傻。战舰可以再造，但人可没法复活。
现在再想想，自己也许能明白一些这些舰长的行为了。
“给我杯水吧。”莱恩再次挣扎地坐起，头低低地垂着。他不能沉沦在这。战争仍在继续，他必须再次赶往前线。如果他就此沉沦，他觉得自己会没脸去面对已经牺牲的陆正言和那些船员。
“水。”莱恩又重复了一遍。但是女孩却没有一丝声响。莱恩感觉有些奇怪，难道那个女孩已经在刚才自己发愣的当会赌气走了？
他转过头，发现女孩还在。只是，女孩正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豆大的泪珠从女孩的眼中默默地滚出，无声无息地滴在女孩的紧身裙上。
“喂喂喂……不至于吧……”
女孩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抱歉抱歉抱歉，我刚刚话的确说得太重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莱恩慌了，他的将近30年的人生中少有安慰女孩的经验，当年教官教给他最多的之一就是咬牙和忍耐，不管再怎么想哭也要忍住……可他也知道这些不适合现在的情况，更知道面对女孩应该怜香惜玉，更何况这个女孩还……很可爱。
然而女孩还是在默默的哭，依旧哭得很是文静，一声不响。这下莱恩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坏人了。
莱恩挠挠头，觉得就这样僵着也不是个办法。他下床起身，决定出去找找帮手，看看有没有人能帮来帮他把女孩带走安慰一下，顺便给他提供一下现在的情况，再顺便给他弄杯水。
就在这时，两声清脆的门铃声响起，“里面方便么？我进来了。”之后，自动门开启，一个人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进来。
莱恩下床的动作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从几年前他们开始搭档开始，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声音给自己做的各种任务简报，军需报告，人员调动报告……一堆的报告有的时候听得他都烦了。一旦这时，这个声音就会开始孜孜不倦地开导他……
莱恩不敢回头。他刚刚醒来时希望这是个梦，梦里他敲下了自爆钮与敌方四艘宇宙强袭舰同归于尽，但是却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希望醒来时发现那场战争根本没有发生，或者自己也死在那场爆炸中……
现在他希望永远不会从这场梦中醒来，因为这个声音，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
“哟，莱恩，看来恢复的不错啊。”这个人走到莱恩的面前，将果篮放在病床头的柜子上。
“陆正言！”莱恩猛得站起，吓了那人一跳。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莱恩差点泪流满面。想要给陆正言一个拥抱。他以为这场爆炸中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陆正言没有答话。他盯着莱恩的脸看了半响。刚要开口，一直坐在一边的女孩跳起来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陆正言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好在扶了一下莱恩的床。
“怎么了小依？”陆正言拍了拍女孩的头，随即他发现了女孩的泪痕，“莱恩欺负你了？”
“哥……莱恩……莱恩他，他说他从来没认识过我，他把我忘了……”女孩声音带着抽泣。
陆正言一惊，看向莱恩“你忘记了小依？”
莱恩同样惊讶，“你还有妹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陆正言又默默地盯着莱恩看了好一会，再次拍了拍女孩的头，“放心，估计这只是暂时性的选择性失忆。敲一敲就好了。”他安慰道，“现在让我们单独谈会吧，我会让他想起来的。”
“喂喂喂……什么叫敲一敲就好了，我脑子没坏，再说我脑子又不是电视机……”莱恩在一旁嘟囔道，可是没人理他。
“真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陆正言。
“真的。”陆正言拍了拍女孩的头，“你先出去吧。”
叫小依的女孩听从陆正言的话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用担忧的眼神看了几眼莱恩。
陆正言走到门口，确认了女孩走远后，关上了门后走回莱恩的床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