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领域,没有阳光,只有我亲手种下的月光。
计划的第一步,从那盆被我无意中救活,如今摆在教室角落的多肉植物——绿萝开始。
它不再是普通的观赏植物,而是我布下的第一枚棋子,一个活生生的哨兵。
连续三晚,我都在放学后多留半小时,借口帮艾莉亚收拾画具,实则坐在绿萝旁,闭目冥想。
我不再任由体内那股温暖的【生命源泉】自行修复伤口,而是尝试用我成年人的精神力,像引导溪流一样,将一丝微不可察的能量顺着我的指尖,渡入身旁的陶土花盆。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
起初,那股能量像调皮的精灵,四处冲撞,不受控制。
但渐渐地,它仿佛辨认出了我的意志,开始顺着我设想的路径,缓缓注入湿润的土壤。
我能“看”到,它们没有消散,而是被绿萝虬结的根系贪婪地吸收,再经由复杂的转化,在每一片心形的叶片表面,都覆上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生机薄膜”。
机会在第三天夜里到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气温骤降,我故意只给艾莉亚披了件薄外套,带她从透风的走廊穿过。
果不其然,回到家后,她娇嫩的身体便起了反应,细细地咳嗽起来。
我抱着她,轻声安抚,一边却紧张地观察着。
只见她每一次咳嗽,唇齿间都会逸散出一缕极淡的、带着血族特有阴寒气息的薄雾。
这雾气若被圣堂的仪器捕捉到,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第二天在教室,我故技重施,让艾莉亚靠近那盆绿萝。
当她又一次忍不住低咳时,那缕致命的寒雾刚一触及绿萝的叶片,就被猛地一吸,整片叶子仿佛一个微型漩涡,将雾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叶尖微微一颤,滴落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
那液滴落在地板上,“滋”的一声轻响,竟瞬间自燃,化作一小撮飞灰,了无痕迹。
我心中狂喜,成了!
这株被我喂养的绿萝,已经成了我的第一道“净化屏障”!
危机感并未因此消减,反而随着周五的家长会,攀升到了顶点。
费恩管家依旧以“艾莉亚远房叔叔”的身份出席,但他没有来,来的是一个“影子家长”。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色风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宽大的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我假装弯腰帮艾莉亚整理散落在桌上的手工作品,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在他放在桌角的黑色公文包上。
那包的拉链没有拉严,一道缝隙里,赫然露出半张明黄色的符纸!
符纸上朱砂绘制的阵法虽然残缺,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圣堂最新研发的“异种气息捕捉阵”,比维兰德校医那些笨重的仪器要隐蔽和高效得多!
心脏骤然缩紧。我强迫自己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会议进行到一半,一直安静画画的艾莉亚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嘟囔:“姐姐,那个叔叔身上有铁锈的味道,还有点像……像维兰德叔叔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我不喜欢。”
我心头一跳,这孩子敏锐的感官,简直是天生的反侦察雷达!
我立刻有了主意,温柔地对她笑了笑:“艾莉亚渴了吗?姐姐带你去倒水。”
我牵着她小小的手,端着她的卡通水杯,从容地走向教室后方的饮水机。
路线,被我设计得刚好经过那个“影子家长”的座位。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脚下“不小心”一绊,身体猛地朝他倾斜,手中的水杯也顺势脱手!
“哗啦——”
大半杯温水精准地泼洒出去,大部分落在那人的裤腿上,而一小股水流,则不偏不倚地漫过他桌角的公文包,浸透了那半张露出的符纸。
“抱歉!实在太对不起了!”我慌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帮他擦拭。
没有人看到,在我指尖轻弹的瞬间,一滴早已凝聚在我指甲缝里、被我用【生命源泉】高度稀释过的“净露”,已悄无声息地混入了泼出去的水中。
那人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不到十分钟,我用余光瞥见,那张被浸湿的符纸边缘开始迅速泛黄、卷曲,上面的朱砂线条像活过来一般扭曲了几下,最终竟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滩齑粉,混在水中,再也看不出原样。
影子家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查看自己的公文包,却只看到一滩水渍和一些模糊的黄色污迹,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大概只当是符纸质量不过关,被水泡坏了。
又一个危机,被我扼杀在摇篮里。
散会后,天色已晚。
我领着艾莉亚走出校门,却被一个提着水桶和扫帚的身影拦住。
是学校的老园丁,吴伯。
他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一扫,然后将一个温热的陶碗递给我,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
“小姑娘,这是刚挤的山羊奶,给小公主暖暖身子。”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还有,你养的那盆花……醒了,别让它渴着。”
我心头一震,回头望去。
只见我们教室所在的二楼窗台,那盆绿萝在夜风中竟像活物般轻轻摇曳,仿佛在对我点头致意。
深夜,我哄睡了艾莉亚,以上厕所为由,独自返回了学校。
我必须取回故意落在教室的笔记本,更重要的是,我要去“喂”我的哨兵。
然而,当我蹑手蹑脚地推开教室门时,却看到了令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班主任周老师,那个平日里温柔知性的女人,此刻竟双膝跪在那盆绿萝前,将左耳轻轻贴在一片肥厚的叶片上,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聆听神谕。
她戴着助听器,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到来。
我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它告诉我……”周老师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有个孩子,快哭了。”
话音刚落,那盆绿萝所有的藤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其中一根最长的藤蔓如同一条绿色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探出窗外,精准地缠上了墙角通风口处的铁栅栏。
那里,正藏着一个维兰德新布置下的、针孔大小的微型魔能探测器!
绿色的藤蔓仅仅是缠绕了数秒,探测器上闪烁的微弱红光便挣扎了几下,彻底熄灭。
藤蔓随之松开,缓缓缩回,一切恢复如常。
周老师缓缓摘下助听器,终于回头望向我,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却仿佛能洞悉一切:“我知道,你不仅仅是她的侍女。”
我的呼吸停滞了。
“但如果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角,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默许,“那就继续骗下去吧,骗过所有人。”
我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还未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是费恩的加密密语,只有一行字,却让我如坠冰窟:
“共生之钥模具裂痕扩大,内部心跳频率异常加速,疑似感应到外界高强度封印扰动!”
我猛地冲到窗边,望向古堡的方向!
血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高悬天际,圣玛丽安学院巨大的钟楼投影,正扭曲着浮现在操场中央。
在那虚幻的影像里,紧闭的幽蓝色大门,此刻竟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正想立刻联系费恩,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被我遗忘在课桌上的那张纸。
那是一张粉色的通知单,上面用可爱的艺术字体印着大标题——《圣玛丽安学院春季郊游活动通知》。
我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目的地”那一栏。
几个印刷体的小字,像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我的瞳孔:圣诺斯替礼拜堂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