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脑海中所有模糊的路径。
声音,不是靠魔法的咆哮,而是更现代、更隐蔽、更无孔不入的——电波。
我立刻联系了独眼。
当我在他那堆满废旧零件的地下工作室里,提出要借用城市废弃的电视塔时,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你要做什么?向全城宣告你是救世主吗?别忘了灰鸦的下场。”他皱着眉,敲了敲桌上一块滋滋作响的主板。
“不,”我摇摇头,眼神坚定,“我不是宣告,是‘广播’。我们不给答案,只提问题。”
我将计划和盘托出:利用电视塔,发射一种特殊编码的低频声波。
这种声波本身对普通人毫无影响,但它能与那些曾摄入“觉醒糖包”的人体内残留的、已经被我的“生命源泉”改造过的微量因子产生共鸣。
而广播的内容,不是空洞的安慰,也不是威严的命令。
是我们从城市各个角落收集到的,最真实的“声音”。
有那位在悔恨中报警自首的公务员,对着录音笔无法抑制的哽咽;有西区医院里,一位母亲抱着基因病被初步遏制、第一次睡得安稳的孩子,发出的喜极而泣的呜咽;甚至有独眼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死囚监狱里,一个重刑犯在行刑前,用颤抖到跑调的声音,背诵《和平宪章》第一条时的录音。
这些声音,被独眼精妙地剪辑、编排,搭载在低频声波上,像一场无声的雨,精准地洒向了城市的每一个边缘社区。
一周后,效果超乎想象。
城南三家臭名昭著的黑诊所,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只在门口贴了张纸,上面写着:“我们也是爹妈生的。”
东区两个被拐卖后失踪了半年的孩子,被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邻居,连夜护送到了警局。
那个邻居眼神躲闪,只反复说一句话:“我梦见我妈了,她问我,做人不能这样。”
流言四起。
有人说这是圣堂降下的神迹,有人惊恐地认为这是恶魔的洗脑术。
只有我和独眼,以及那位静默的街灯婆婆知道,这不是魔法,也不是洗脑。
这是记忆在苏醒。是被遗忘的良知,在共鸣中被重新唤醒。
然而,光亮所及之处,必然会惊动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
那个夜晚,月色被乌云彻底吞没。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我们的公寓。
他们没有破坏门锁,而是像融入阴影一样穿墙而过,显然是高阶的空间能力者。
他们的目标明确得令人心寒——直扑艾莉亚的卧室。
我几乎是在他们现身的瞬间就醒了,但我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艾莉亚睡得很沉,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带她走,去见真正的主。”为首的蒙面人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
他手中出现一支装满了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朝我的脖颈刺来。
我没有反抗。
在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我用尽全力,猛地咬破舌尖。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炸开,我没有吞咽,而是将这口蕴含着我最精纯生命能量的血,混杂着唾液,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噗”地一声,喷向天花板的角落。
那里,安装着一个独眼特制的、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微型共鸣器。
镇静剂的效果快得惊人,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但在我意识彻底沉没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信号,以那口血雾为中心,通过遍布全城、那些因我而开花的树木根系,瞬间形成了一张覆盖地下的神经网络!
艾莉亚被其中一人粗暴地抱起,药物的波动似乎惊扰了她的沉睡。
在蒙面人得意的狞笑中,她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紫水晶般的瞳孔,在刹那间,被深渊般的猩红所取代,化作两道冰冷的竖瞳。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被束缚在对方怀里,用一种古老、庄严、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音节,低声吟诵。
“静默……律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栋公寓楼的电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啸,随即,所有的灯光、电器,在一连串的爆鸣声中尽数炸裂!
走廊的备用应急灯闪烁了一下,也跟着熄灭。
黑暗中,监控探头捕捉到的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了艾莉亚抬起她那只白嫩的小手,遥遥一指的动作上。
那三名不可一世的闯入者,喉咙处像是被无形的利刃穿透,同时凝结出三根锋利而惨白的冰刺,从脖颈后方穿出!
他们连惨叫都无法发出,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荒谬。
他们挣扎着想从耳朵里掏出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里面,藏着微型的神谕接收器,在电流过载的瞬间被烧毁,外壳上烙印着一行细小的符文——“风雪之神·第七使徒”。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独眼的安全屋里。
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艾莉亚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我胸口,睡得正香,小手还紧紧攥着我的衣领。
“你睡了七十二个小时。”独眼递过来一杯温水和一份数据汇总,他眼圈发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就在你‘睡着’的这三天里,全城共有四百二十一人,主动前往警局自首或提交有效证据。其中,六十七人,都曾是‘安眠奶昔’的重度成瘾者。”
我心中一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人的数字,脑海中,街灯婆婆的信号清晰地亮起。
不是以往的单一颜色,而是一段完整的、复杂的摩斯电码。
红、绿、蓝……停顿……金。
我的意识在瞬间将其翻译:“她说,你们不是药,是镜子。”
我抚摸着艾莉亚柔软的金发,心中从未有过的清明。
治愈、拯救……这些词汇都太沉重,也太傲慢。
我们无法给予别人他们本身没有的东西。
我们能做的,只是擦亮他们蒙尘的镜子,让他们自己看见自己。
艾莉亚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小脸蹭了蹭我的下巴,软糯地问:“姐姐,我们接下来……还给他们发糖吗?”
我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咱们不治病了。”
“那……那做什么?”
我望着窗外,那里,一辆半旧的自行车静静地立在微雨中,车筐里不知被谁堆满了空白的卡片。
最上面一张,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下次见面,请带着你的真心。”
是灰鸦。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咱们办一所学校,”我轻声说,“教大家,怎么好好做人。”
为了这个崭新的、疯狂的计划,我连续三夜未眠,在独眼的帮助下疯狂地规划着每一个细节。
直到第四天清晨,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洗漱台前时,我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镜子里的那个我,脸上的表情似乎滞后了半秒。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揉揉眼睛。
然而,镜子里的影子,却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