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日子总是像薯片,吃得快,碎得也快。
那帮圣堂的家伙属蟑螂的,打不死还特能生。
才过了三天,宅邸外围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洁净”味道又飘进来了。
那是圣水混合着白磷燃烧后的气味,哪怕隔着三层窗玻璃,都能把我的鼻粘膜刺激得想要打喷嚏。
老管家暗示过几次,但我装聋作哑。
有些脓包,得等它熟透了再挤,才爽。
深夜两点,月亮被云层啃得只剩半个。
我牵着艾莉亚的小手,像两个梦游的幽灵,晃晃悠悠地溜达到了庭院西北角。
这里是防御结界的死角,也是那股恶心味道最浓的地方。
“姐姐,这里的草地怎么不睡觉呀?”艾莉亚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脚丫踢了踢地上的野草。
那些草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黄,像是被抽干了水分。
“因为有脏东西在偷吃它们的梦。”我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心,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出了最后一步。
就在我的硬底小皮鞋落地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嗡——!
地面毫无征兆地暴起一圈惨白的光墙,无数复杂的符文像通电的霓虹灯管一样疯涨,瞬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净罪符阵”。
这玩意儿我太熟了,专门用来隔绝异端与外界能量交换的,说白了,就是个针对黑暗生物的大功率信号屏蔽器。
“呃!”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用冰锥狠狠扎进了心室。
胸口的黑玫瑰印记瞬间滚烫,那种灼烧感顺着血管一路狂飙,直冲天灵盖。
我痛得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这就是“共联”的代价。
针对艾莉亚的压制,第一波全打在了我这个“过滤器”身上。
“姐姐!”
原本迷迷糊糊的艾莉亚瞬间炸毛。
她那双惺忪的睡眼骤然睁大,紫色的瞳孔深处,那团灰烬般的火焰像被泼了汽油,轰地一下窜了起来。
没有念咒,没有前摇。
这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幼兽本能。
“滚开!”她尖叫着,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蛮横的斥力。
但这股力量还没来得及撞上光墙,我的脚下,那团原本安分守己的影子突然暴涨。
它不再是那个优雅的少女轮廓,而是一把粗糙、狂暴、仿佛由无数锯齿构成的黑色巨镰。
撕拉——
就像热刀切黄油,那道不可一世的白色光墙被黑影瞬间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符文崩碎成漫天光点,连带着埋在地下的阵眼基石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战斗结束得比泡面还快。
但我没空庆祝。我捂着左臂,疼得直吸凉气。
刚才那一下能量对冲,我的左手小臂像是被丢进了强酸池里。
袖子已经化成了灰,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一片焦黑溃烂,正冒着丝丝白烟,那是圣力残留正在腐蚀血肉的声音。
“姐姐……手……你的手……”
艾莉亚吓坏了。
她扑上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却又不敢碰我,两只小手悬在半空哆嗦。
“没事,姐姐皮厚。”我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试图把手藏到身后。
但小家伙这次没听话。
她猛地捧住我那只还在冒烟的手臂,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低下头,温热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过那些溃烂的伤口。
冰凉的唾液混杂着某种奇特的能量渗入皮肉。
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还在肆虐的圣力白烟,像是遇到了抽油烟机,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拽离了伤口,顺着我的经络倒流回心脏。
胸口的黑玫瑰印记再次剧痛,但这次不是灼烧,而是肿胀。
那朵盛开的黑玫瑰仿佛打了个饱嗝,将那些足以让普通吸血鬼灰飞烟灭的圣力全盘吞下。
几秒种后,一片原本漆黑的花瓣边缘,多了一道暗金色的焦痕,像是被烟头烫伤的丝绸。
而我手臂上的烂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长出粉色的新肉。
“嘎——!”
树梢上,那只独眼乌鸦像是见了鬼一样扑棱着翅膀,那破锣嗓子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响:“疯子!这是共联反噬!你替她承了‘净化之罚’!那是要命的玩意儿!”
我没理这只聒噪的死鸟,只是低头看着艾莉亚。
小家伙毫发无损,只是哭得鼻尖通红,还在不停地朝我的伤口呼气,好像这样就不疼了。
“闭嘴。”我在脑海里回了乌鸦一句,视线却下意识地瞥向地上的影子。
月光下,影子重新变回了那个少女的模样。
但它的左眼位置,那点原本幽幽亮着的灰烬火光,明显黯淡了一瞬,像是电压不稳的灯泡闪了一下。
看来,这笔账单,伊萨朵拉那个傲娇的残魂也帮我分期付款了。
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把艾莉亚哄睡着,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那面古董铜镜,慢慢撕开了手臂上缠了一半的绷带。
伤口已经愈合了,但并没有恢复如初。
在那片新长出来的皮肤下,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黑色的纹路。
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我的臂骨,甚至还在微微搏动,透着一股妖异的美感。
窗外极远的地方,焚魂塔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嗡鸣声。
那是石头摩擦的声音,沉闷得像是来自地底的警告。
我能感应到,那个无面守墓人手中的两盏石灯,此刻正像接触不良一样忽明忽暗。
能量失衡了。
但我不在乎。
既然在这个世界讲道理没用,那就比谁更不讲道理好了。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心口那朵多了道焦痕的黑玫瑰,对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但眼神凶狠的自己,低声说了一句:
“下次……让我先挡。别抢怪。”
话音刚落,镜面上的水雾突然诡异地扭动起来。
我的影子并没有在地面停留,而是像墨汁一样顺着桌腿爬上了镜面。
一只漆黑纤细的手指从影子里探出来,在模糊的镜面上,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字:
那字迹丑得可爱,像极了艾莉亚刚学写字时的涂鸦,却透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狠劲。
我盯着那个字看了几秒,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我刚想躺回床上补个回笼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哪怕隔着门板,我也能闻到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甜香味,那是热牛奶混合着刚出炉松饼的味道。